毛守奎
我对老家的烧茄子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亲切和喜欢。这是发自骨子里的一种感受。
平日里,无论是红烧茄子、炒茄丝、蒸茄子、茄子馅儿的包子,还是茄丝面,我都爱吃。当然最爱的还是老家的烧茄子,不是平常意义上的红烧茄子,而是把茄子放在灶膛里靠内壁的位置,一边烧柴火做饭,一边自然的烤着茄子,不停地翻转着,待整个茄子因烘烤脱水,变得蔫吧,皮焦糊,而茄肉软烂,这时茄子就烤好了。烧好的茄子有一种自然的茄子香味,因烘烤又多了些烧烤的焦香,随着从茄子里吱吱冒出的蒸汽,升腾扩散,满屋都成了烧茄子香味的天下。将已经烤焦的皮儿扒下,撒上蒜末,淋上香油,放上百味之首的盐,和成泥状,点缀些香菜或者香葱末,色香味俱佳,至此,正宗的老妈牌烧茄子就大功告成。
无论过去多少年,那一种天然的、质朴的、似乎还带着泥土香味的家乡味道,已经深深地扎根在我的脑海里,抹不去,擦不掉,任凭时间冲刷,永远原汁原味地挺立在那儿。走南闯北,吃了众多天下美食,令味蕾最惊喜,让大脑最兴奋,会使心跳加速的美味,家乡的烧茄子,永远排在首位。
对烧茄子如此强烈的喜欢,甚至情感依恋,除了是家乡的味道使然,还有一个强烈的催化。
那是在上高二时候的事。学校距离家有几十里路,每周要背足了馒头,还要用大玻璃瓶装满满一瓶咸菜,每顿饭都是单调乏味的馒头就咸菜。有时候还会出现馒头长毛、咸菜变味,可能是捂时间太长的缘故,也有时候是因为没有算计好,断了顿。那年秋天,一个周末前的一天,由于咸菜有了异味,所以也就没有了食欲。晚饭的时候,沮丧的我,带着咕咕叫的饿,与一个和我有同样境遇的好朋友,沿着校园外的围墙,沮丧地闲逛着。突然,我们眼前一亮,围墙根已经枯萎的茄子秧上,挂着两个像是霜打的蔫茄子,拳头大小,顶部已经裂开,可见星星点点的黑籽,想必已经老了。由于叶子已经落秃,蔫茄子在我们眼前,更显得招摇。我们用饥渴的眼神盯着它,它那黑籽,像是眼睛,眨呀眨的回敬着我们,当确定茄子和我们有缘,我们便小心翼翼地,将茄子摘下来,收拢枯枝枯叶,燃起火来,将茄子埋在火堆里,拉开架势,准备着我们心中憧憬的大餐。不一会儿,一股奇香窜了出来,牢牢地勾着我们的馋虫,使我们的手不自觉的扒拉着茄子,总想看看熟了没有。我们抻长了脖子,期待着,觉得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当我们从灰烬中掏出烤好的茄子,急不可耐地扒了皮,狼吞虎咽,片刻消灭了它。
“这才是人间最佳美味”,当时的真实感受,一直持续到现在,随着时间的醇化,愈加浓烈。
“饥饿是最好的调味品”,我知道,是饥饿在这里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而今,物质极大丰富,人们很难再体会到饥饿的滋味。而正是这些过剩的刺激和满足,使得人们变得麻木,变得迟钝,变得缺乏激情和兴致。
老子在道德经中指出:“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物质奢华,且物欲横流,反倒使我们渐渐地钝化了感知美好的能力,弱化了享受美的幸福感。
我愈发馋小时候真正的烧茄子,愈发渴望简单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