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风筝的故事

崔京钰

“你是迷路了吗？”

什么？你要问我为什么会迷路。那就请允许我从一个小小的故事给你讲起吧：小时候，我特别喜欢放风筝，就大大的、丑丑的、尾巴长长的那种；每到春天，我就会和爸爸一起跑过山前的老房子，爬到半山腰去放风筝，有时候，风把风筝吹得高高的，远远超过了栽在山间的高压电线杆。

微微的春风吹来之前，爸爸会负责给我制作一个风筝；你要知道呀，爸爸做的风筝，在现在看来就是太丑了，简直就只是一个正方形的东西在天上飞，毫无美感，后面再拖上一个长长的塑料尾巴，但我也不知道那时我为什么就是非常喜欢。

爸爸让我负责偷妈妈的毛线，我可以用最巧的方法偷到妈妈的毛线，并且不让妈妈发现。

风筝飞起时，我和爸爸会避开那片很绿很绿的榆树林，那片榆林，春风中结满榆钱，随风摇曳；等风筝飞高了，我就和爸爸趴在那片被羊吃过好几遍的草滩上，笑着指那只风筝丑丑的模样。

爸爸特意和我说绑风筝的毛线并不结实，风一刮大就有可能会断；我就是很不相信爸爸的话，并且偏执地认为自身的想法不存在失误。我给爸爸说：“那可是我亲手弄来的毛线，怎么会不牢实呢？”爸爸摸着我的头说：“乖儿子呀，你知道吗？你妈妈为了防止我们俩偷她的毛线，她在晚上就偷偷地把毛线架在了房梁上。可是我呀！在睡觉时，就当没发生过一样，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我怎么会知道她把毛线藏在哪里了呀？又怎么会告诉你去哪里找毛线呢？还让你特意趁妈妈不在时用长长的棍子挑下来。”

“那毛线怎么会不结实了呢？”

“儿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每天晚上，咱家就会有好多老鼠在房梁上跳舞，很多时候，我都会听见老鼠啃毛线的声音，那种声音有点儿烦人；有时候我感觉声音好像很轻，但过分的是，有时候我几乎能听见毛线缠在老鼠牙齿里的时候，老鼠们疼痛的尖叫声。”

“那爸爸，嗯，你为什么当时不告诉妈妈？或许你们还可以一起吓跑老鼠呀？”

“宝贝儿子，你知道吗？你妈妈或许已经忘了她把毛线藏在房梁上了；因为她常常问我她藏下的那团线去哪儿了，说她无论怎么找就是找不到。所以，爸爸也不能提醒她呀！好为了咱俩的那个风筝计划顺利完成。”

“那爸爸，我找到那团线时，上面毛茸茸的洞是不是就是老鼠啃下的呀？”

爸爸一边微笑着一边回答着我：“是呀！”

我发现爸爸开始把风筝慢慢往下收了！

“爸爸别收呀！风筝还没飞高，你把它拉下来，它一定会伤心的。”

“儿子，你看大风快要来了，我们的风筝的毛线是经不起大风刮的，让我把它拽下来，加固一下，好不好？”

“好吧！好吧！那爸爸你稍稍温柔一点，不然，你会拽坏它的，它可是我们的作品呀！”

“好嘞！儿子！我懂的。”

风筝被拉到草地上时，比飞在天空的样子还要丑。虽然是这样，但在我内心还是充满小小期待的。

草地上嵌满了白色的花、淡蓝色的花、还有各种各样的野菊花；还有，连我也叫不上具体名字的风铃花，那长在草崖边上的将要开出浅黄色花朵的柴胡，被羊群吃了几口；风慢慢停了，我发现天空好像少了朵白云，满是乌云。

“嗨！儿子！我们把绳子折成两股吧！这样会很牢实的，你说呢？”

爸爸在征求我的意见。

“不行，爸爸！我们的毛线太短，要是两股毛线合在一起的话，风筝一定是飞不高的。”

爸爸在一旁无奈地耷拉着肩膀，苦笑着说：“那怎么办呢？”

“爸爸呀，你记得吗？我看过你的一本小人书，上面说我们只要把绳子隔一厘米打一个结，隔一厘米打一个结，这样绳子就会很结实了呀！”

“行吗？真的行吗？”爸爸半信半疑地问我。

“一定行的！因为当初小人书里的那个英雄用打结的绳子拴住了那个几乎要毁坏世界的大力气巨人呢！”

“好吧！好吧！儿子那我们开始吧？”

天气还不算太晚，正好风也不大；我就和爸爸一起，用了整个上午给绳子打结；我时不时看一下风筝，那风筝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脸皱巴巴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好看。

到了中午时，乌云不见了，太阳太大，我和爸爸找了一个有风的山坡，把风筝给放起来了；这次，我可以很确信地告诉你，这次风筝飞起来的样子可好看了，不左右摇摆了，也不迎风颠簸了。

爸爸还给我讲着他小时候放风筝的故事，可我心不在焉，看天空中偶尔飞过几只老鹰，我远远看见远处开紫花的苜蓿地里，有一群群的黑乌鸦，在打架夺食还争吵。

等到我们俩都很累时，我就和爸爸一起躺在山坡上。后来，爸爸的故事讲着讲着，他困了，他让我拉着风筝的线；我趁爸爸眯眼时，就悄悄把线给放长一米，等他一睁眼我又会慢慢拉回一米。

不料，风筝让我猛抖了几下，线被我给拽断了，还是从中间断的，我就只能看着风筝慢慢飞远，然后消失不见了。

我也没有喊爸爸，等爸爸醒来时我手里只拽着一根线，他揉了揉眼后哈哈大笑起来。

我伤心地告诉爸爸：“风筝飞没了……”

爸爸笑着说：“风筝就是这样放的，等到线断了，我们也就算放风筝成功了，难道不是吗？儿子。”

“走吧！儿子，我们回家。”

“爸爸，我们的风筝会飞到哪里呀？”

“具体飞到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它一定去了另一个世界。”

“那风筝会不会迷路呀？还有，另一个世界在哪里呀？”

爸爸挠了挠头，告诉我说：“风筝呀，就同你一样，也是会迷路的。你还记得吗？你有多少次找不到回家的路，都是我和妈妈去找你的？”

我没话可说了，咯咯地笑了，旁边的小草和蜜蜂也跟着瞎起哄，让我更加不好意思。

“至于另一个世界，你爷爷告诉过我说，在那里和我们这里一个样，在同一个时间，只是不在同一个空间，也就是说，在另一个世界里，同样有一个可爱的你，有一个丑丑的风筝，还有一个像我一样的爸爸，当然，还有一个这样的阳光下午哟！我们在一起放风筝，只是我没去过罢了。”

我一直问个不休，我抬头看爸爸有点儿疲惫，爸爸说他饿了；我心想，这很显然，爸爸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我只好安静的跟着他，我们俩的影子拉长了好多，在暖暖的阳光下。

一路上，爸爸攥着我的手，我攥着残存的毛线，我有点累时，爸爸就把我背在背上，他也不给我讲故事，我迷迷糊糊地在爸爸宽大的背上摇来摇去；我看见了没长叶子的花和尾巴没被剪短的鸽子在天空飞翔，风轻轻吹过长满苜蓿的原野。

我一直在想，我的风筝会像我一样迷路吗？而去了另一个世界这件事，也从未知晓另一个世界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