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山》
内刊会员
马克
那时苹果正红
又到了一年苹果红的季节了。
走过京城南郊一处果园时，红红的苹果高高挂在树叶稀疏的枝头上，犹如一盏盏火红的灯笼在深秋的风中轻轻摇曳。
此刻，眼前的一幕让我又回到了1983年的深秋季节。我和一群年轻的解放军战士，穿梭在京城东郊中阿友好人民公社的果园里，围着一棵棵苹果树爬上爬下，忙碌着帮老百姓摘苹果。
上世纪80年代初，一个新名词“军民共建活动”率先在河北省保定地区叫响，然后经报纸和广播电视的宣传，迅速传遍全国。一队队解放军战士走出军营，来到工厂、机关、农村、学校等等，深入各行各业开展军民共建活动。
记得，当时听到要去果园帮助老百姓摘苹果的消息后，连队干部战士个个兴高采烈。有的说，这一回可以有苹果吃了。有的还开玩笑说，别往裤裆里藏苹果啊！一排长还给我们一个新兵说，明天到了果园可悠着点，别因为吃苹果把你的肚皮给撑坏了！连队首长了解到部队的反映后，在连队当天睡觉前晚点名时，特地安排倪指导员对连队全体干部战士进行了一次群众纪律专题教育。记得倪指导员首先给我们讲了一个“塔山英雄团”在辽沈战役打仗的故事，他特意引用了毛主席的一段话：“锦州那个地方出苹果，辽西战役的时候，正是秋天，老百姓家里有很多苹果，我们的战士一个都不去拿，我看了这个消息很感动。在这个问题上，战士们自觉地认为，不吃是高尚的，而吃了是很卑鄙的，因为这是人民的苹果。”并让战士们把这一段话抄写在自己的学习本上。他给我们讲到最后，用浓重的胶东口音强调，有线电连的每一个银（人）一定要遵守群众纪律，不能给连队形象抹黑！
次日上午来到果园劳动时，艳阳高照，碧空如洗，天上漂浮着几片絮状白云。爬到苹果树上，抬头朝天上望去，天空湛蓝，仿佛触手可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战友们个个精神气十足。大家登高爬低，忙得不亦乐乎，两个人抬起苹果筐就是一阵儿小跑。战友们个个干得热火朝天，满头大汗。这时，用手一抹，脸上霎时泥水一道、汗水一道，顿时成了大花脸。战友们相互看到对方的样子，只是哈哈一笑，也不知道苦和累。
和我们班一起干活的还有一位果园的师傅，记得她姓毛，一个看上去年纪40岁左右，中等身高，长得稍微有点丰满的女同志。毛师傅人很和善，皮肤白皙，脸上有些许雀斑，说起话来京腔京韵。快到中午时分，她看我满头大汗，正要脱去上衣，便当场制止了我。她说，深秋时节这果园里风大，刚出了一身汗，可不能脱衣服让大风吹，那样容易生病的。说毕，她又转身从自己带来的一个半旧的人造革提兜里掏出来一条毛巾，塞到我的手上。“去，到那边水管处洗一下，擦擦汗吧！”我当时一怔，望着手里的粉红色毛巾还在犹豫，毛师傅伸出手来推了我一把。“赶紧去吧，不会耽误干活的。”我诚惶诚恐地抱着毛巾，跑到二三十米外的一处水管前，在伸出手洗毛巾的时候，感到一股香气向我袭来，我本能地把毛巾捧在脸前轻轻地闻了一下。那是一股说不出名字的香味儿，却瞬间把我陶醉了。
下午劳动时，毛师傅还是和我们班一起干活。她看我们干了大半天了，没有一个人吃苹果，渴了的时候就打开身上背的军用水壶喝两口水，便悄悄地给我说，你们在果园干活，渴了可以吃苹果，但是不允许把苹果带出果园去。我告诉毛师傅，部队有群众纪律，不能违反。其实，班里有两个老兵在干活时，悄悄地商量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去吃苹果，结果被班长听见后，狠狠地批评了他们一顿。
正在我们热火朝天地干活的时候，连队通讯员来到各班告诉大家，今天收工回到部队后每个班都有苹果吃。不一会儿，司务长也来到我们班，他给班长说：“连队首长说了，今天用节余的伙食费从果园买了十筐苹果，回去后给大家改善一下生活。”听到这一喜讯，大家又欢呼雀跃起来。
第二天，我们再次来到果园帮助老百姓摘苹果。我在果园里忙碌了一天，但是始终没有看到毛师傅的身影，也没有听到毛师傅京腔京韵的声音。陪同我们班一起干活的果园师傅是一个小伙子。我本想问他昨天和我们班一起干活的毛师傅怎么今天没有来，但是我生性羞涩，不好意思开口问他。其实，我内心深处是多么想见到她呀！
岁月匆匆，时光如梭。一转眼将近40年过去了，毛师傅再也没有走进我的视野。我想，今天算起来她的年龄也有七八十岁了吧！
喊春天归来
在单位封闭隔离备勤的这些日子里，眼看着春天一天天从远方向我们走来。
最先报告春天来临消息的是办公区步道边上一排垂柳。它们在残冬的阳光下，悄悄地向我们传递春天正在远方徘徊的小纸条。此刻，走在如女子秀发般的垂柳下，仿佛能听到长长的柳丝在说悄悄话，它们一定是在议论关于春天的话题。因为，它们知道春天什么时间从远方出发，什么时间能来到这个小院，什么时间能让它们换上一身黄绿色的新衣裳，在春风中嬉戏、打闹。
海棠树下，残雪正在消融。海棠树的枝条上，渐渐地鼓起了暗红色的包包。它们蓄势待发，在等待春风的呼唤。它们会在人们不经意的时候，在明媚的阳光下，或在一个黎明，乘着春风，以斑斓的姿态在枝头上怒放，装点这个萧条已久的世界。
连翘和迎春坐在枯黄的草坪上，它们也在悄悄地议论着春天的话题。它们相约，只要春风吹来，它们就会一起喊：春天来了，春天来了！此刻，它们会用个子很小的黄色花朵，在春风中摇摇摆摆，恣意舞蹈，迎接春天的来临。
当然，这个时候还有备勤楼前亭亭玉立的一排白玉兰树、红玉兰树，此刻也会按捺不住寂寞的心情，向远方的春天张望。这时，它们一个个在枝条上伸出小拇指般大小褐绿色毛茸茸的蓓蕾，卖萌般地向人们炫耀，看吧，下一个装点春天景色的就是我们了！人们当然知道，在春天的舞台上它们也是主角儿，它们会在春天到来时把硕大、艳丽的花朵，热烈地开放在春风里，尤其是白玉兰们洁白的花朵映衬着春日的蓝天，沐浴着明媚的阳光，尽情展示着它的高雅与端庄，还会招来无数的游人在它们身边驻足欣赏，拍照留影。
在等待春天归来的这些日子里，办公区大院的路边一排排冬青和大院草坪里的一片片竹子，好像一点也不着急。它们知道，当春风吹来的时候，它们只要在春风里打个滚，翻个身，摇摆几下，就会变得精神起来，就会绿的富有生机与充满活力，仿佛它们或肥或瘦的叶片上每个细胞都透露着晶莹的绿意。因为，一个冬天里，它们都是这身绿色的打扮，只不过它们好像是穿了一身绿色的旧衣服从冬天里走来。
草坪里，还有几棵高大的雪松，它们矗立在办公区的大院里，一年四季给这个大院带来盎然生机。在大院里这些绿色的生灵中，它好像就是贵族，好像永远是那般高傲、自信，在这个院子里仿佛谁都没有它高贵。当然，它也知道当一阵春风吹过，一场春雨洗过，自己会变得更加翠绿，更加生动，更加富有诗意、富有朝气。
庚子年的这个春天诗篇里，注定少不了在湖北武汉抗击疫情的白衣天使们的身影。最先支援抵达武汉疫区的白衣天使们，是经中央军委批准，由陆军、海军、空军军医大学抽调组建的三支医疗队。这些奋战在疫区一线的逆行者们，天天在用爱心呼唤着春风，呼唤着春雨，呼唤着春日明媚的阳光早日降临华夏大地，驱散笼罩在人们头顶上的雾霾，让遍野的姹紫嫣红映照着一张张笑脸，让春风游走在大江南北，黄河上下，让这个春天永驻人们心里。
隔壁，驻守女子监狱武警中队的战友们每天早上出操时的番号声，“一二三，四——”声声震天。响亮的番号声，透着青春与朝气，打破了庚子年一个冬天因疫情带来的沉闷空气，仿佛这个即将来临的春天，是被他们一阵阵清脆的番号声从远方给召唤来的。
站在春天的大门口，让我们和这些年轻的战友们，还有身边的垂柳、冬青、玉兰和雪松等等，与这些绿色的生灵一起喊：春天归来！
花椒树之恋
又到秋风扫落叶季节了。办公区院子里的几棵花椒树也同院子里其它树木一样，落叶飘零，叶落归根。此刻，成熟的花椒紫红色面孔在花椒树枝条上格外抢眼，与花椒树的点点滴滴往事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办公区配电室东山墙脚下有一片地，大约十几平米的样子。同事们都说，这里阳光充足，栽种点东西多好啊！说者无心，听着有意。一天，电工班小陈从老家京西门头沟山里移来了几棵瘦弱的小花椒树苗。在历经了多少年风风雨雨之后，如今有三棵花椒树还依然坚守在配电室东山墙脚下这一方不大的土地上。
每年春天，这三棵花椒树总是不慌不忙地看着周围杨树、柳树们，还有连翘、迎春和海棠树争着抢着登上春天的大舞台。当然，花椒树们也知道，它们一旦在枝头上发芽，早有不少馋嘴的人就盯上了。但是，不管怎样这三棵花椒树依然在一天天成长，从起初十几公分身高的样子，到如今已经有两米多高了。十几年来，我总是关注着它们，工间休息时时常过来看看它们；当日如果在单位值班，次日早上也会到配电室这里来一趟，一来是检查一下配电室工作运行情况，同时看花椒树的长势。
今年因为疫情防控工作需要，几次在单位封闭办公，于是我就有了更多和花椒树们在一起的机会。四五月份时，大地积温日渐升高，花椒树的叶芽也是沐浴着春风尽情生长。好在办公区里几个馋嘴的人长时间居家备勤，也给花椒树们一个放心成长的机会，青绿色的枝枝杈杈上先是凸起一个小包，后来又抽出新芽，再后来嫩绿的叶子慢慢舒展开来爬满枝头。可是，成群结队的蚜虫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赶来，它们密密麻麻迅速占领了花椒树的枝头。目睹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花椒树嫩芽，在倍受这群不速之客的蹂躏，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有的同事对我说，用农药喷洒一下蚜虫们就没有了。我说，不用农药，还是坚持绿色健康的理念，让花椒树在无公害中成长吧。于是，每天我便趁中午休息的时光过来忙碌一番儿，抄起自来水枪，冲着花椒树一阵扫射。这时，攀附在花椒树上的蚜虫们在强大的水流打击下，纷纷落荒而逃。然而，次日还是有不少缓过神儿来的蚜虫们，再次爬上花椒树枝头继续吞噬嫩绿的花椒树芽。看来每天用水喷扫一次力度还不够。于是，我又改为一天两次为花椒树们冲洗。每天天不亮便披衣下楼，趁着淡蓝色的晨雾尚未散去，来到花椒树前，抄起自来水水枪一阵忙乎。有人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哈哈，今天我想说得是与蚜虫斗其乐无穷。有时，我呵护花椒树吧，它还不领情。有一天，我为了查看枝头上的虫害情况，我戴上老花镜用手去扒拉花椒树枝子，结果还让枝头上锋利的刺扎了一下，大拇指的手指肚儿马上流出了鲜血，疼得我呲牙咧嘴，好在一想起与蚜虫斗其乐无穷这句话，疼痛感仿佛就消失了。在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我坚持天天呵护着花椒树们成长，花椒树的叶子由稚嫩的黄绿色渐渐变为了深绿色，这些叶子终于成长起来了，也变得坚强不怕蚜虫欺负了。
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战斗打响以来，封闭办公模式给人们心理上带来了不少的压力，但是在工作之余找到一点乐趣也不失为减轻或者是缓解工作压力的一种有效办法。如今已是深秋季节，花椒树枝头上的叶子早已飘落，看着眼前花椒树枝头上一粒粒饱满的紫红色花椒，用手摘下一粒花椒放在手心里轻轻一捻，闻着迸裂的花椒散发出来的芳香，一种喜悦便涌上了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