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乡人喜欢唱戏,许多大些的村坊都有自己的小剧团。火村村没有戏班,却由本村村民自发组成了一支民乐队。20世纪30至60年代,一直活跃在斋堂川。无论当地婚丧嫁娶的红白喜亊,还是年节纪庆的重要活动,都少不了他们的身影,人称“火村音乐班”。
1930年秋,村里一家富户在村边搭起一个大席棚,接待村里村外的亲友和来客;又用重金请来外乡民乐队,于祭奠活动过程中为其演奏,祭奠仪式办得隆重气派。晚间的祭奠活动中,有一项重要程序叫“传灯花”,又称“观灯”。灯花用灯油浸泡,由长子起传,一位传一位直至完毕。接下来是家人磕拜、上香。 以前没有乐队,人们皆在黙哀中进行。此次在乐鼓声中,亲人家属排起两队,整个过程皆由乐而始,随乐而终。这次活动虽为丧事,却使村人大开眼界,不仅于陶醉中倍感新奇,而且为火村音乐班参与婚丧仪式开了先河。
村中有一年轻小伙叫李万举,目睹祭奠活动后,不觉心思暗动,心想村里若能有一支自己的乐队,不但节省钱财,方便村人,而且能服务乡邻。他与村中几个伙伴说了自己的想法,恰巧几个青年人亦有此意,大家一拍即合,共同找到村中主亊,用村里的积蓄购置了乐器,从外乡请来教师,挑选了20多人参加了器乐学习。
器乐演奏分为吹奏乐和打击乐。起初,吹奏乐器主要有“唢呐、笙、笛子、管子、箫”;打击乐主要有“云锣、小鼓、镲、铙、”等。他们一方面习练器乐的吹奏之法,一方面学习乐谱知识。
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学员要想尽快掌握技巧,除了靠教师的点拨外,主要还得靠自个儿的悟性和苦练。当时学习的人员中多为文盲,但有的比较聪慧,对音律甚为敏感,稍加点拨便能悟出其中规律。有的尽管稍显愚钝,但能不耻下问,亦能以勤补拙。经过三个冬季的勤学苦练,成效显见,村中选出吹奏比较好的八个人为骨干,其余人可随时补充,临时替换,十余人的火村音乐班正式成立了。
当时的曲谱用的是我国古老传统的“工尺调”,即:“上、天、工、依、六、五、反”, 与现在筒谱中的“1、2、3、4、5、6、7”相对应。他们初步学了《三番赞》《过街令》《苏武牧羊》等十余首乐谱。每个人先是自我练习, 待熟练后大家予以合成,演奏整首曲子时加进打奏乐器,用打击乐掌控节奏,以吹奏乐演主旋律。这样交叉进行或吹打结合,既有休息机会,又能此起彼伏;既有优雅之曲,又能烘托气氛。因此,演奏抑扬顿挫,如行云流水,高潮平缓跌宕起伏。每次合成演练时,村中男女老少观者甚众,不时鼓掌称羡,演奏者见状,更是精神抖擞,越发地卖力气。
音乐班中,李万举算得上是多面手。成员中大多是每人掌握一种乐器, 他却笙、管、笛、箫,样样皆能,而唢呐只有他能吹,别人不敢触及。他不仅聪明悟性强,而且勤奋善思。他曲不离口,器不离手,连干活时也哼曲背谱。往地里运送圈肥时,他背着粪篓,嘴衔唢呐,边走边吹,吹得腮帮子红肿发炎,仍苦练不辍。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天桥听艺人演奏时,遇到一个吹唢呐有绝招的落魄子弟,便将此人带回家中,一留就是三个月,每日里虚心向他学习吹奏之法,而后细心揣摩品味,取其长,补己短,他的演技得以突飞猛进的提高,成为音乐班中的首席。
负责吹笙的李万瑞也是个多面手,能打板鼓,能拉板胡,他和李万举还能出场扮演角色。逢年过节,邻村的戏班请他俩帮忙,一为鼓师,一为操琴,默契得珠联璧合。
火村音乐班学成后,先是为本村的红白喜事忙活,后来逐渐到邻村邻乡服务,慢慢在斋堂川里声名鹊起。为丰富演奏内容,他们又学了一些折子戏,人们称为“坐腔戏”,即只有说唱而无动作,但文武场却丁点也不含糊。
他们广开戏路,能唱“胡生”(老生),能唱“青衣”,还能唱旦角。学的戏名有《采桑》《大登殿》《汾河湾》等。在器乐方面,又增加了“大鼓、板鼓、铜锣、铜钹、板胡”等项,内容更丰富,形式更多样。火村音乐班不忘成立初衷,为一般农家演奏不收钱礼,只要管顿饭即可。遇到特別贫困户连饭都不用管;对家境富足些的只收取有限的銭;对那些财主豪绅,则核算成本,分文不少取,深受当地乡民的欢迎和喜爱。
1937年,卢沟桥亊变后,操纵火村亊务的大恶霸、大汉奸李子才,投靠日寇当了汉奸,音乐班的成员却大都成为抗日骨干,与汉奸势如水火。一次,恶霸李子才老母病故,凑巧村里有户人家办婚庆,两家都找音乐班帮忙。大汉奸李子才唯恐音乐班不为其捧场,一边用权势相威胁,一边又出高价相邀请。
音乐班的人员不为权势钱财所动,毅然为村里农户义务帮忙,连奏三天《欢喜歌》。李子才气得大病一场,将乐器尽数收回,狠狠骂道:“一帮不识好歹的穷鬼,看你们还拿啥蹦跶?”音乐班的成员没有气馁,发动大家在村北的河滩里挖沙换銭,重新购置乐器,继续为乡民演奏。日本鬼子入侵斋堂川后,疯狂烧杀抢掠,音乐班的人把各种乐器隐藏起来,暂时停止活动,投身于抗日斗争之中。
1945年日本投降后,火村音乐班又开始活动,继续为乡民演奏。1955年6月,北京群众艺术馆组织全市民间调演,该音乐班被京西矿区选送到北京演出,受到高度赞扬,市里专门为音乐班录了音。至此,火村音乐班从诞生、磨合、发展,达到了鼎盛期。50至60年代中期,音乐班一直活跃在乡村,在为乡民服务的同时,选拔、培养了不少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