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无限百花山——读熔岩诗集《百花山的云》

马淑琴

我曾在一篇文章中写过：“大自然用山脉、河流与天空，把门头沟与房山紧紧连在一起，造就了房山与门头沟的接壤和唇齿相依。两区均多山，虽密度不同，但地域特点的类似，使两区人不仅情感亲近，而且都具有山民的淳厚与质朴。不用说区县设置在历史沿革中的分分合合，单就两区人之间，就有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千丝万缕、拉扯不断的联系。”

人与动物最本质的区别在于社会性，不仅物质生活需要相互依赖，精神生活同样有不同范围的共情与共鸣。诗歌是文学的最高表达方式，不论“大众”还是“小众”，同样需要得到读者的共情与共鸣。

百花山座落于门头沟区和房山区之间，这座山无限的诗意也就溢满了山的南北两侧。读房山女诗人熔岩（张秀娟）诗集《百花山的云》（线装书局出版），最大的感受是亲切，是共情和共鸣。这种亲切和共情与共鸣首先是门头沟与房山山水相依而导致的人和诗的共情与共鸣；然后才是超越山水地域的更大范畴的诗歌意义的共情与共鸣。

熔岩是百花山的女儿，诗作处处体现出她对家乡炽烈深沉的爱，对大自然的尊崇与敬畏。《百花山的云》，书名就彰显了自然的空灵之美。全书共五辑，122首诗，很多与自然有关，是对家乡自然生态的深情描摹和赞颂，并且有着鲜明的地域特点，使乡情乡愁“有了独特的百花山的属性”（刘泽林序言）。从山水到星月，从四季到草木，甚至到对大山的深情凝视：“凝视那一段山脊/星光下/紧裹玄色睡袍/比白天多了几分神秘”“凝视枝桠上空空的鸟巢/突然，空谷发出一声回响/她黑色的眼光一闪/他便拥有了整个江山”。笔者也同样从山北的方向凝视过这座大山，也写过“山，在夜色中发酵、膨胀，向着夜的另一面扩张……”等等感受与感慨。大山的儿女，如果没有对大山深入骨髓的爱，就不可能有这种深情的凝视和深入骨髓的体会和诗意的抒写，就不能把一座山通过凝视，端详出山的另一番风景。周口店在房山，诗人非常有理由写“北京人”，写“北京猿人”：“你从龙骨山中走来/穿越几十万年前的原始森林/结实的身躯在轻雾中闪展/腰里系着树皮做的短裙……/突然/你从颈上扯下一个吊坠/轻轻放在我手中，然后转身离去……”《邂逅北京人》。则在另一首《九月九日，想起猿人兄弟》中说：“……我亲爱的猿人兄弟/快把藏匿的地址告诉我/我要快递一箱坡峰岭的红叶/给你/每一经脉都是一条小河/日夜流淌我对你的思念……你可以用它缝制一件新的短裙/让红叶配得上你漂亮的额头/和古铜色坚实的臂膀……从此你的、我的目光/永远走出那片苍茫”。熔岩写北京猿人，不是单纯地写，完全是融入式的写，是一种大幅度跨越时空的爱。无独有偶，我写门头沟的东胡林人，与熔岩的感情是相通的。“温暖的谷地/引诱久居洞穴的祖先/庄严的迁徙/怎样紧跟一轮/远古的太阳……那串散落在/时光深处的螺壳/以微小的眼孔/链接的韧力/串起壮士的勇武/串起爱的古老和韵致……”《先祖的家园东胡林》。这里，我们不仅是共情与共鸣，还有一种饱含地域文化自觉性的默契与链接。

熔岩的诗写景叙事抒情，但很多抒写不是单纯地复述自然和生活的表象，而是表达一种触及灵魂的感受。正是“写给精神故乡的，是喂养灵魂的”（凸凹序言）。如《深秋，我的忧伤埋进泥土》；“诗歌和想象，是唯一治愈伤口的良方”；包括写月光，从故乡的月，到追逐月光，身后的月光，到“没有乡就没有故的情殇，身后碎了一地月光”，再到“推敲”出一轮明月，“月光/泻了一地诗意/一只手/轻轻抬起/将柴门上的诗行叩响。”

诗歌是语言的艺术，诗歌语言应当形象、准确、生动。想象力就是创造力。秀娟的一些诗歌语言既能很靠谱地体现想表达的事务，而且是崭新和独特的，用这样的语言去承载精神和情怀，如《想你时，心就遭遇了雪崩》《日子，在绿水青山的沉思中睁大了眼睛》，不仅感觉到一种语言的张力和筋道，还是用语言的创新去承载诗的发现，发现和寻求一种新鲜的认知，如“爱比不爱更孤单”等，让人去展开思索和想象，有着隐喻的能量和含义。

熔岩是百花山的女儿，是百花山的歌者，用诗给了百花

山许多新的审美。诗意无限百花山。百花山的云是诗的家园，是梦的故乡，载着诗的梦飞翔。从百花山出发，向着诗的远方奋力拓展，才有了一位山的女儿诗写四方，才有了一位沉静女子与屈子和李白对饮，和“北京猿人”称兄道弟……

站在房山区史家营乡百瑞谷的峰顶之上，北侧山下就是门头沟区清水镇的西达摩村，立即想起第一次从房山登上百花山时写的一首诗，算是对熔岩诗集的唱和吧：领略过一座山/雄健挺拔的脊背/却未见风姿绰约的前胸/家住山的那边/梦里常听显光寺前世的钟声/瑞云寺后世的鼓声/却不见山这边迷人的风景/从莲花庵/美丽而禅意的名字出发/攀登的行程便写满了朝圣/习惯了山那边/林中小路蜿蜒的跋涉/依旧是那双虔诚的脚步/忽觉山这边/跃上葱茏的轻盈/层层叠叠的岩缝/蹦出层层叠叠的石蹦子花/飞崖垂放/是霞云岭飞出的霞/是瑞云寺遗失的云/还是那座京畿最高的显光寺/彰显最高的灵感之光/照亮了山/照亮了路/照亮了草/照亮了亭/照亮了山两边所有的意境/登上峰顶才觉被拥两麓之中/一颗心被两地劫持/不知是山这边的新欢/还是山那边的旧情/新奇的感觉不再陌生/补全了一首短韵的诗/圆了一个缺失的梦……

2023年6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