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在木鱼镇

毛守奎

有一首歌叫“木鱼石的传说”，精美的石头会唱歌。人们之所以喜爱神话与传说，除了感受其中的神秘、生动、新奇，更多的是向往和追求那份美好，祈盼成真。五月中旬，区总工会组织劳模休假，我再次来到神农架的木鱼镇，领略和见证了一个“木鱼镇的神话”，真实的“神话”令我沉醉。

神农架是南水北调的源头，五年前，被吃水不忘打井人的情怀牵引，我带队到神农架林区中医院对口支援。中医院正好位于木鱼镇。

那时神农架还没有高铁，从宜昌坐大巴，盘山公路蜿蜒曲折，近6个小时的颠簸，据说是因平衡功能有缺陷，一路上，随着汽车吭哧吭哧地喘息，我的肠子差点吐了出来，因此错过了沿途迷人的景致。虽说留下些许遗憾，但景区的美，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盼望能够深度重游。

苍天眷顾，在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我又来到了神农架的木鱼镇。国家发展神速，高铁便是突出的例证。从北京出发，和朋友们一边愉快地聊天，一边惊喜地欣赏车窗外的大好河山，感慨万千。感叹声还未落地，咣当一声，已到终点——兴山站。兴山站是建在一个山坳里的车站，依偎着山坳两边的巨坡，成为建筑大师绘就的巨幅图画。

从兴山站出发，仅1个小时的车程，就把我平稳地举到了木鱼镇。沿途的美景填满了双眼，百花的浓香浸醉了身心。不愧是神农架的地域，“神”成了这里的主题词。仅木鱼镇名字的来历，就充满了神话的意味，让人驻足遐思。传说在古时候，一个穷木匠爱上了富家千金，可是姑娘的父亲却嫌贫爱富，一心想拆散这对有情人。万般无奈，只得私奔。可偏偏被发现，姑娘的父亲带领族人穷追不舍。突然，一条大河拦住了去路，小木匠急得团团转，看着心上人蹲在河畔呜呜地哭，他的心在滴血。万一被抓回去，一定会被棒打鸳鸯散。这时，如同神助，小木匠用木头迅速雕刻了一条鱼，扔进水中，木鱼立刻变成了一条鲜活的大鱼，大鱼驮着他们飘然远去，结果当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而今，这个美丽的传说，吸引了无数热恋中的年轻人前来，希望在这里得到祝福，正如海子的诗句：“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木鱼镇座落在山沟里。两边是高山，中间是奔腾的香溪河，在河两岸狭窄的空地上，一片建筑拔地而起，背靠大山，底气十足地面对着哗啦啦的香溪河，笑眯眯地喜迎八方来客。

整个镇子错落有致，以我们寄居的康帝君兰酒店为中心，沿香溪河向两头延伸，也不过五六公里长。河岸边铺就了木栈道，想必是为游人特设的，观景、读山、与河流对话，而与我，恰成了慢跑的绝佳跑道。生活，在这里按下了慢节奏键，任由你潇洒闲适。离木鱼镇不远的深山处，便是香溪河的源头，清澈的山水像是从山间巨石中突兀地冒出来，激动地咆哮着，遇石迂回，逢崖便纵身一跃，变成了一面面飞流直下的瀑布。水花四溅，空气中浸着饱满的湿气，树身、护栏都滋生了厚厚的一层苔藓，颜色翠绿，与树冠的深绿相衬，把大地变成了绿的海洋。深吸一口湿润的空气，顿觉心清气爽。同样饱和的还有负氧离子和酿熟了的百花香，沉浸其中，沁人心脾，像是尝了这里的百花蜜，甜滋滋的，更像是饮了这里的洞藏陈酿，飘飘欲仙。

不愧是香溪河，河水真有香味儿呢。香从何来？传说来自王昭君，这里是王昭君的故里。《妝楼记》有载：“昭君临水而居，恒于溪中洗手，溪水尽香”。另有传说，昭君出塞前，曾在溪边洗脸，无意间将颈上珍珠散落在溪流里，从此溪水含有香气，百里溪水清馨馥郁，故而得名。这就又为木鱼镇增添了几份神秘和浪漫。

香溪河水欢快地流淌，不舍昼夜，清脆之声不绝于耳。浪花飞溅，像是淘气的精灵，蹦蹦跳跳，不知疲倦。跃起的浪花和水雾，与斜射过来的阳光叠在一起，融成了七彩的梦。偶尔，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小鸟，像是戏水，又像是在捕捉浪花，嗖的一声，不见了踪影。只这一下，已经搅得香溪河更加沸腾喧哗，浪花欢声笑语，水流放声歌唱，河的崇拜者们在岸上抒怀畅饮。河水清澈见底，在暖阳的照耀下，反射着金灿灿的光。平缓处，可见鱼潜底漫游，悠闲自在，恍惚间，我亦非我，只是香溪河里多了一条鱼。

回过头来，忽见香溪河两岸充斥着浓浓的“人间烟火”气。“拿手菜”“唇传香”“老屋味道”“酒公社”“喝二两”，这是到了“夜归人”的天堂。要是还不知足，那就到“隔壁老三”尝尝“野人味道”，来个“神龙醉”。别再小肚鸡肠啦，这里有的是“肥肠鸡”的肠，吃了定会给你换上一副“古道热肠”。猛一抬头，看到心怡酒店的招牌在湛蓝的天空中迎风招展，与精灵古怪、变幻莫测的白云一起俯瞰人间。扯下几片云朵，码成客栈的祝福：“心旷之行，神怡而居”，不由自主给人以暗示，“就是这家”，或演绎成“这就是家”。

酒店面对清清香溪河，背靠苍翠大山，可谓依山傍水。房间靠山一侧有个宽大的阳台，伸手似乎就能够着山上的花花草草。日头爬上山头，啾啾鸟鸣从阳台钻进来，轻轻地把我摇醒，区别于平常机械的、突然的闹铃声，粗鲁地弹拨着我的神经，而今来自神秘大山里的鸟鸣，如同悦耳的音乐，令人心旷神怡。搬把椅子，面对大山，懒懒散散地仰靠在阳台上，沏一壶茶，或沉思，或读书，或阅扑面而来的翠山，这一刻是属于自己的。

山，刀砍斧劈般陡立，被密不透风的树木覆盖着。树木虽品种各不相同，却拥着挤着，搀着扶着，亲密无间，没有俗世间的嫌弃。每棵树都昂扬着头，努力向上，间或顶着一树的灿烂，或红或紫，偶尔一片雪白，在深绿的背景下，格外耀眼。这里没有高傲，也没有自卑，只有一心向阳，活出各自的精彩。山风徐徐，林间突然飞出的鸟，如同林海溅起的浪花，几次竟不知这山中的小鸟就是我呢，还是我就是这山中的小鸟。只是我没有像贾平凹那样把自己错当成石头，这大概是因为我还没有修炼到他的沉稳吧。

山头常常萦绕着淡淡的云雾，似幻似真，有时飘渺如海市蜃楼。偶尔突显的树，恰似飘然而至的天宫仙女。傍晚，一阵风，便揭去了盖在山顶的薄纱，山影清晰明朗。这便就有了“霜风洗出山头月。山头月，迎得云归，还送云别。”的意境，无论今夕何夕。

酒店别出心裁地在房间里放了一本著名作家古清生的书《我就是山中那盏灯》。书是作者对神农架的所见所思，所感所悟，我如获至宝，一口气读完，想从书中走进作者的内心，从中一探山中以及心中奥秘。古清生是一个真正的智者，也是崇尚自然的善者，抛弃繁华，甘愿扎根山里，种茶养蜂，乐享人生，这样的情怀便能创造自己的神话与传说，正如那首歌里唱的，“它能给勇敢者以智慧，也能给善良者以欢乐，只要你懂得它的珍贵呀，山高那个路远也能获得。”

我虽对神农架多了一份亲近和不舍，也曾滋生了在香溪河畔旅居的念头，却不能像作者那样毅然决然，看来还是修行不够吧。朋友送来了神农架的炒青茶，以香溪河水沏之，茶汤清亮，香味高扬，醇厚回甘。作家古清生也在种茶，想必他的茶一定会更胜一筹吧。用心生活，一定会得到生活的馈赠。我想，此刻他一定也在品茶，正沉醉在自己的神话里。

享受美好生活，从恬淡闲适开始；感受人生，从创造自己的神话开始；追求潇洒，从体验神农架的醉开始。如此看来，木鱼镇是感受人生、创造神话的一个绝佳选择。好在，京西的青山绿水，亦在快速地滋长着，蓬勃着。百花山、灵山、妙峰山、潭柘寺、戒台寺，俗称三山两寺，外加母亲河永定河，有着更加深厚的自然与人文底蕴。我既然不能像古清生那样勇敢决绝地留下，那就毅然回归，坚守我脚下的这片土地，坚信她会像神农架那样，迅速成长为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希望之地，成为神话与传说的故乡。同样像那首歌里唱的“它能给懦弱者以坚强，也能给勤奋者以收获，只要你把它埋在心中啊，天长那个地久永不会失落……”

（首发《中国艺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