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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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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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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杏树

      王过冬

六七月份是杏成熟的季节。

我的老家在山西的北边,气温偏低,杏子成熟的时间要比其它地方稍晚一些。我家有十三棵杏树,听父亲说,当年这些杏树是曾祖父种的,如今陪伴了三代人。爷爷在我七岁时就去世了,除了二十亩地,这十三棵杏树,成了贴补我家的主要经济来源。

杏子成熟的时候,父亲早早的起床了,趁天气凉快,叫我一起去捡杏。我揉着模糊的眼睛,不情愿的起了床。那时侯由于路不好走,只能用扁担挑着两个箩筐去摘杏,有时我拎着一个柳条编的小篮子,紧紧跟在父亲的后面,杏树园离我家比较远,大概要走个把小时。

走出村子,困意就消失在朦胧的雾气中,农家的早晨充满了希望。道路两旁的草叶上挂满了晶莹的露珠,只要一动,准会打湿你的裤脚,所以每次父亲提醒我把裤腿挽起一节。

摘杏的途中有一种鸟,学名叫“云雀”,我们老家土话叫它“牛角鹄”,它的羽毛呈棕色,头顶的羽毛有几根向后直立着,尾巴比其它鸟稍长一点,显得特别帅气。它喜欢在茂盛的草丛中筑窝孵化,也喜欢在空中盘旋歌唱。 走路的时候我总是观察着周边的动静,发现云雀从哪里飞起,我就去那儿瞅瞅,看看有没有鸟窝,说不定能带一窝鸟蛋回来。

快到杏树园时,天刚微微亮,一棵棵杏树陆续映入眼帘,成熟的杏子在绿叶的簇拥中露出半红的脸蛋儿,像是羞怯的小姑娘。它们有的三五个抱在一起,有的独占枝头,每一个都以各自的姿势迎接叶子缝隙中透过来的阳光。杏树有的长在山坡上,有的长在小沟里,父亲看看哪棵比较成熟就先摘哪一棵。低的地方用手摘,高的地方用一根两三米长的木棍儿或竹竿敲打树干,随着噼里啪啦一阵打,杏就像大个的冰雹一样掉在地上,如果躲不及,砸在头上还挺疼。这时,我常常捂着被砸疼的头,看着满地的杏,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立刻和父亲一起弯下身子,一个一个地往筐里捡。平地里的还好捡,如果落到土坡上或者沟里的,还要上窜下跳。这时正是盛夏,地上的草很丰茂,杏掉在软绵绵的草丛里,基本都是毫发无损。我边检边挑熟透的吃,酸甜可口的味道总是从嘴角不经意的流出。每一棵树上的杏大小不一样,味道也不一样,杏仁都是苦的,必须经过浸泡加工才能吃。父亲告诉我好吃不好吃,看了树下的杏核皮就知道了,因为松鼠总是挑最甜的吃,父亲从来没和松鼠过不去,由着它们的性子吃。

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这么一趟一趟的往回挑,除了早晨,有时候也选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去,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家家户户开始亮灯。我们老家昼夜温差很大,所以父亲就选择早晚去摘。

树上的杏儿,阳面熟的早,阴面熟的晚一些。杏熟的时候,正赶上为庄稼除草、施肥的日子,父亲每天早上去摘杏,回来吃完饭就去地里干活。我们就和奶奶一起在家把杏皮掰开,取出杏核,把杏皮放在木板或用高粱杆穿起来的篦子上凉晒,多了就晾在南房屋顶上,为了方便晾晒,父亲用水泥把屋顶抹成平缓的斜面,遇到雨天及时用塑料布盖上。

让我记忆深刻的还有父亲的那条扁担,扁担上常常绑一块毛巾,挑着的时候用它垫着肩膀,中途累了就放下来歇一会儿,用它擦擦汗。我跟在父亲的后边,一路上,扁担的咯吱声伴随我度过童年。后来我长大了,看着父亲肩上的印痕,我主动接过父亲的扁担,一挑就是十年,直到后来我外出打工,才放下这根扁担。

那时候,如果年头不错,没有天灾,每年都能掰六、七百斤杏核儿,晒三、四百斤杏干。进入冬季,农活没有了,父亲就背上几十斤杏干儿围着城区叫卖。每一次出门,我和弟弟都盼着父亲早点回家,给我们带回几个大大的“糖麻叶”(老家的特色小吃),或者买几本小人书,一想起来甭提多高兴。

现在,看着那条扁担,又想起父亲被压肿的肩膀,想起为我和弟弟交学费的瞬间,想起一家人的油盐酱醋,想起为奶奶和父亲看病买药时数着一张一张纸币的情景,全是一元两元的零碎钱,那都是卖杏干和杏核换来的。

后来,父亲和我都先后出来打工,杏树没人管理,失去了往日的风光。再后来,父亲老了,又返回家中,但此时的父亲,已经是驼背的老者。那条扁担和两个箩筐在老屋的一角沉睡着,再也听不到扁担的咯吱声。那条老路,父亲总想走走,看看山,看看那些像他一样老去的杏树。

2023年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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