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人的样儿

伊占英

“你瞧瞧，活儿这么多，她还答应中午管50人吃饭，横竖你忙一头，揽这么多活儿，忙前忙后非得把自己给搭上。”老五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拿起焯子，在小鱼塘里捞鱼，很快一条活蹦乱跳的鲟鱼被他捞出放在袋子里。他递给郑老师说：“哥，这条你拿回去，剩下几条我再通知其他人来拿，这又停水又停电的，没有活水，鱼塘的鱼很快就死，乘着鱼还活着，大家拿回家炖吧炖吧吃了。”

区防汛办提示：7月29日夜间至8月1日有暴雨到大暴雨，局地特大暴雨。之后李光艳的农家小院就开始忙活起来，附近工区领导联系，让她安排修筑小龙门隧道工人家属和爆破工人的吃住。7月29日中午人员陆续来到，加之小院先前住下的3名做防水的工人，小院一下子住了30多人。

7月31日一早，下了一天一夜的雨，河道的水披着巨浪，带着泥沙、石块狂妄地翻滚，发出咣咣哄哄的声响。下午1点大家刚吃过午饭，突然从灵山上游流下的洪水冲到了公路上（因防洪渠被堵），很快漫过店面的第二个台阶，还差十几公分就漫过最后一个台阶。李光艳一下子意识到不好，后院还住着大人孩子30多人呢，洪水流速太猛，若漫过店面很快就会淹了里面小院，他赶紧叫老五（李光艳的爱人），架梯子带着大家从后院高墙逃生。

李光艳的顺鑫嘉园农家院，经营餐饮、住宿，还有菜站，百姓居家日常的米面粮油蔬菜水果等，这里一应俱全。她的店面处在三岔路口，往北通向灵山，往西109国道通往河北。她的店面在双塘涧大牌楼进入灵山路口商业街左手的第三家，因货全价格公道加之李光艳人又亲和，十里八村的百姓经常光顾。7月31日洪水来势凶险，带给人们的是恐慌。当被堵的防洪渠被大型铲车砸开后，洪水不再公路漫溢，人们开始抢购东西，很快店里的货架空了，最先买东西的是当地工地集体采购的，他们整箱整箱地拉鸡蛋，整箱整箱装菜，但李光艳不允许他们这样，她一定要留下村里百姓的份额。她想，你有钱我有货不假，但大灾之际卖货不能图省事，货物都被集体拿走了，咱百姓个人需求咋办？我不能赚这样的快钱。

有人说李光艳傻，但她不这么认为，双塘涧村紧邻天河水村和胜利村，这两个村没有小卖部，大家买菜买东西常常到她的小店购买，现在洪水来袭，道路垮塌，车辆出行难，菜没了，货物没了，不知何时才能补给上，不给百姓留蔬菜、米面粮油等，咋度日？出现恐慌咋办？

善良的秉性常常是一个人的习惯，能把这种习惯坚持到始终是李光艳的生财之道，也是她的品德。近些年居住在山村的老人比较多，有的老人走路艰难，买个东西挺费劲，只要她见着了，老人买不买东西，她都想办法开车送老人回家，她从没计较过开车送老人回家的油钱比他买的东西贵。

洪水渐渐小些了，但到小院吃饭的人有增无减，原因是高速打隧道工地的食堂被水冲了，工人们无处做饭无处吃饭。工地领导派人找李光艳救急，李光艳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只是李光艳人手少，她跟工地领导协商，工地派食堂人员与光艳共同给大家做饭。那时停水停电没通讯，停水啦，老五开车去山里打泉水洗菜，用小店里的矿泉水做饭，不管吃好吃赖得让大家吃饱吃的干净放心。没电啦，李光艳联系租用发电机，7个冰柜的东西，不能因为停电放坏了，发电机是柴油的，带动发电机的是拖拉机头，整天嘟嘟嘟地响，夜晚震动的人心脏都突突的。

小店菜没了，其它货也没了，因为灾情这么严重，国家救济物资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光艳觉得不能等，咱得学会自救，她要去河北省进菜。由于洪水泛滥，多处路段被冲塌，司机绕道六七十公里才买回新鲜的蔬菜水果，虽然进货的成本高了，但李光艳售出蔬菜水果的价格没涨，高出的成本自家承担，她不能发国难财。

随着科技发达，人们结账方式简单到对着一个二维码迅速付款完成，但洪灾面前，停电了，微信没了，兜里不装人民币的习惯可犯了难，买米买面买瓶水都得要纸币。在7月31日人们抢购时，不光是工地的集体或是个人，还是村里的老百姓，李光艳一律先把东西让大家拿走，只是简单地记账，有些人写了名字，李光艳根本不认识。我问她，“记录了十几页的赊账，不怕有人不还吗？”她说：“不怕，那个时候不怕，现在也不怕，将来有人还账，我就收着；走了，不再来的，就当我支援了。”

电信不通，意味着我们与外界失联，有条件的人家开车到大垭口（河北地界）与村外家人联系；无条件的常常是老人，老人在村里，儿女在外，有儿女电话的，李光艳记下帮助打电话，记不住儿女联系方式的老人心急怕儿女惦记涉险回村。8月4日李光艳在进货路过大垭口时索性发了朋友圈：各位朋友，现在江水河村断路了，情况不明，洪水口，双塘涧，天河水，胜利，小龙门，齐家庄，张家庄，杜家庄，这些村人员都安全。放心吧。另外本店粮食，蔬菜，水果，矿泉水，肉食今天下午就到店，确保大家不会断粮、断菜，而且还是正常价，绝对不会加价的。愿我们大家都平安。

不知有多少人看到过李光艳发的这条朋友圈，也不知有多少人转发过这条朋友圈，总之李光艳尽其力做到了安抚村内村外的人，让大家不在焦虑中度灾情。

在物资匮乏的档口，李光艳从河北省调集170袋，20斤/袋的稻花香米，通过村领导捐给双塘涧村的村民，村领导想让她一起亲自送给村民，但李光艳拒绝了。她说：“大家受灾了，不管捐多捐少，只是我的心意，可别大张旗鼓的宣传。”

隔了几日我去李光艳小店，问她，“赊账本又记了几页？”她说：“最近没记，因为我发现进店买水，买吃的几乎是陌生人，一打听，他们是抢险救灾人员，人家大老远来咱们这儿支援，兜里没装现金，渴了喝瓶水，饿了吃口东西，咱不能要人家钱，咱得知恩图报。”

说话间，有个小姑娘随着妈妈进店，她向李光艳问：“阿姨，这里有带贴画的泡泡糖吗?”李光艳说：“有呀，在那里，你随便取。”只见她从收银台下来，脚步一踮一踮（最近她的脚垫炎犯了）的指向后面的货架一角。小姑娘拿着泡泡糖让妈妈结账。李光艳说：“宝贝，泡泡糖，阿姨送你了。”小姑娘很兴奋，她看了看阿姨，又看了看妈妈，小姑娘妈妈说：“大姐，这怎么行，我们滞留在这里，您已经很关照了，哪有买东西不给钱的道理。”李光艳说：“遇到这么大灾，咱们让孩子高兴高兴。”这一幕就发生在我眼前，望着温情的李光艳，看着翘着小辫子蹦跳着离去的小姑娘，我有些激动。

感慨李光艳只是个农家小院的店主，在洪水灾害面前，遇事不退缩，做事有格局，敢想敢干，她的善良、朴实、宽厚、奉献精神让人敬佩。有人说：“她没有生意人的样儿。”而我却感到：“灾难面前，李光艳的一言一行，做出来了买卖人的样儿。”

2023.08.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