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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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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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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蝈蝈声

胡焱

前几天去农贸市场卖菜,听到了此起彼伏蝈蝈的叫声,有三家蝈蝈地摊。这些蝈蝈被装在五颜六色的塑料笼子里,全是人工繁殖的,它们个头儿小,声音弱,精气神也蔫,就连颜色也黯淡。这让我想起伴我童年的那些野生蝈蝈。

那时,过了夏至,豆地里、山野中,仿佛是一个煮熟了的自然界,那形形色的歌者上演着一场浩大的音乐盛会。在昆虫的四大歌手中我唯独喜欢蝈蝈。纺织娘的鸣唱就像一架古老的纺车,“轧织、轧织……”沧桑、嘶哑;蟋蟀“唧唧唧”的低吟浅唱,尤其是在夜晚,会勾起失眠人那淡淡的忧伤;那“吱啦,吱啦……”带有金属颤音的蝉鸣,昼夜叫个不停,令人烦躁;声音清脆、高亢、悦耳,含有美声元素的当属蝈蝈了,蝈蝈是当之无愧的大自然歌唱家。蝈蝈的歌声为山野的夏天增添了艺术色彩,也为乡村的孩子们带来了无穷的快乐。

蝈蝈属于鸣叫昆虫之中的螽斯类(还有纺织娘等,对比蟋蟀类昆虫体型大),我们那里最常见到的蝈蝈有四种:青蝈蝈(山青黄)、草蝈蝈(草皮子)、豆蝈蝈(豆翠亮)和铁蝈蝈(紫头王)。最受孩子们喜爱的后两种:豆蝈蝈,生长在豆子地里,周身碧绿,大肚,腹部淡绿,周身和豆叶颜色浑然一体;铁蝈蝈,生长在刺槐、枣树林里,周身是紫褐色斑纹。

雌性蝈蝈(老家人俗称山叫驴子)不发声,长着一根长而坚硬的尾巴,是输卵管,深秋它把尾巴插入土里进行排卵。雄蝈蝈求偶时,为显示它的威武和霸气,尽情地鸣叫,被吸引的雌性会循声而至。交尾时,它们一反昆虫界常态,雌性身体在上,雄性身体在下;交配时雄性不断蠕动腹部,然后从精巢里陆陆续续排出像黄豆粒大小的两颗乳白色精泡,只是排出体外,并没有射入雌性体内;交尾结束,雌性蝈蝈一口接一口,把精泡全部吞入腹中。有一次,我曾经把公、母蝈蝈同关一个笼子里,它们交尾结束,公蝈蝈已是精疲力尽,如同大病一场,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雌性竟然把雄性慢慢吃掉,只剩下了脑袋、翅膀和六条腿,当然,这种现象并不多见。有人说,母蝈蝈在产卵前需要补充能量,可能是营养不足所致;可我供应了它们充足丰盛的食物啊,这事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雄性蝈蝈的背部有一对翅膀,中间有绿豆大的镜面,双翅高速磨擦震动便发出了声音,这叫声清脆嘹亮,能传送到一里以外。

那时不光是农村孩子抓蝈蝈,也常常看到城里的大人们提着蝈蝈笼子,带着孩子来到乡野。逮蝈蝈的人不少,可会逮的不多,一天抓不到一只蝈蝈的人是大有人在。可见,逮蝈蝈是一项技术活儿,认准了声音方向,要竖耳净听,辨别了蝈蝈的种类之后,采取相应捕捉方法,一定蹑手蹑脚移动,因为蝈蝈的嗅觉灵敏,弹跳力极强,动作快得惊人,有一点响声便瞬间逃掉。当你靠近了声源,必须蹲下身子仔细倾听,寻找目标,发现它的踪影之后,双手各贴两片豆叶,双手呈外凸形,屏住呼吸,轻轻靠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扣住蝈蝈。双手的力度要适当,轻者捂不住,重者会弄断它的大腿。

蝈蝈有两颗钳子般的锋利牙齿,吃食用钳子一夹,食物就碎了。咬人也很厉害,有一次在刺槐林里抓到一只铁蝈蝈,它不甘被擒,两只锋利的钳子像锥子一样扎进我的拇指肚,疼得我连连甩手,它逃脱了,我的手鲜血淋漓,钻心的疼痛。经历多次捕捉,有了经验,把蝈蝈擒拿到手,先掐住它的头,这就控制住了它的嘴,然后把它装进事先用高粱秸扎好的蝈蝈笼子里。

逮蝈蝈不光只是被蝈蝈咬,我还经历过更危险的事。那时家境贫困,买不起鞋,上山放牛、割草、逮蝈蝈都是光着脚,日久天长,脚板磨了一层厚茧。有一年夏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雨,我在山下的河边放牛,听到附近刺槐林里有蝈蝈的叫声,我循着蝈蝈的叫声走进刺槐林,边听边寻找,看到一只大肚铁蝈蝈站在树枝上正在震翅鸣叫。我蹑手蹑脚,正准备上前擒住它,突然感到脚下踩着一段凉兮兮、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我的妈呀!”是一条野鸡脖子(学名:锦蛇,周身红白黄绿青蓝紫,七彩斑斓,跟雄性野鸡颈部花纹相似)!它有二尺半长,檊面杖粗细,头抬起一尺多高,口吐黑褐色的芯子,那狰狞的家伙,随时都会向我发动攻击……吓得我撒腿就跑,跑到河边,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尽管逮蝈蝈随时都会发生险情,但我对蝈蝈的喜爱是初心不改,不离不弃。

蝈蝈脾气暴烈、性情凶猛、天生好斗,如果两只关在一起,必然厮杀,造成伤亡,一只一笼是最安全的措施。蝈蝈在野外主要捕食小昆虫和植物的嫩叶,笼养可以喂它菜叶、黄瓜、水果、胡萝卜,它最爱吃的食物是倭瓜花。

有人说,用辣椒喂养的蝈蝈叫起来的声音会特别响亮,我以为蝈蝈和人一样,辣起来也会急眼的。后来读到一篇科普文章,说哺乳动物以外的动物,对辣味是没有感觉的。那么蝈蝈真是吃了辣椒而叫声不同吗?我不得而知。

也许因为那时生活的单调,我把蝈蝈融进了我的生命里。有一次蝈蝈笼子被大风刮到地上,被我家的一只半大公鸡把笼子啄碎,一口吞下蝈蝈。那可是我最喜欢的“豆翠亮”,一气之下我把那只公鸡活活摔死,妈妈扇了我一个耳光,我哭了。顷刻之间我看到妈妈的眼里噙满泪水,她又紧紧地把我搂怀里。妈妈知道我酷爱蝈蝈,经常嘱咐我:在和伙伴一起抓蝈蝈时,一定要歉让,不能为一个蝈蝈而打仗;你在豆地逮蝈蝈必须走垄沟,绝不许踩垄台,要避免伤害豆棵……

野生蝈蝈的寿命仅有短暂的三个月,到了深秋,蝈蝈的叫声格外凄婉、悲凉,它寂寥的鸣声似乎真能渗进人的灵魂,也许它的生命里也有一部分东西是和人类息息相通的吧?不然,那种惆怅的感应,寂寥的况味,怎能直抵我们的心灵深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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