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幽幽牛角岭

张栓柱

层峦叠翠的京西九龙山，山与山牵手，沟和沟相连。每到初春时节，山桃花总是不忘给一座座山峰披上了轻薄的粉红色衣服；到了深季时节，漫山遍野的枫叶，又给一座座山峰换上了曙红裙装。久负盛名的京西古道牛角岭关城，就依偎在这如诗如画的群山之中。

牛角岭关城是京西古道西山大道上的一个隘口，就是比较狭窄的山口。门头沟山里这样的隘口有很多。牛角岭关城坐落在妙峰山镇水峪嘴村西南海拔500米的山岭上，从水峪嘴村步行到那里，至少要一小时。近年来，很多游客慕名前往京西古道牛角岭，有的想看看当年骡马留下的蹄窝和牛角岭关城，有的想寻找“古道轻传漫驼铃，时见驼驴负载行”之情景。近月应朋友之邀，我又到牛角岭古道走了一趟。

走进水峪嘴村时，有一对年轻夫妻带着十三四的女孩子从后面跟上来，说他们从通州来的，是专门来看京西古道。当时我心里就打个问号：从几十公里以外专门来爬京西古道？真让人佩服。我像个导游似的边走边给他们介绍京西古道牛角岭有哪些看点，顺便还说了说水峪嘴新村近年的发展情况。

如今的水峪嘴村，依山傍水，新建的两层小楼鳞次栉比，街道整洁，花草芳香。300多户村民从早年散居在深山沟壑的土石房子里，整体搬迁到了今天的独门小院小楼中，乐享起富裕幸福、舒适惬意的美好生活。水峪嘴村民这样的好日子，应该说多半得益于京西古道牛角岭景区的开发建设。

穿过水峪嘴村南的铁路涵洞，沿缓坡而上的山沟，是上山的道路，道路两侧墙壁上，一幅幅舞龙舞狮、商铺作坊、茶棚酒肆、商人手推肩挑、骡马驮运货物等浮雕，再现了京西古道当年的一幕幕场景。原有的农家院落，经过维护改造，也办起餐饮接待小买卖。

据专家考察，京西古道分为商道、香道、军道几种，门头沟区、石景山区、房山区和海淀区都有古道遗迹，水峪嘴村牛角岭是京西古道西山大道中的一段，属于商道，也是东向西的第一个隘口。正如明沈榜《宛署杂记》记载：“三家店过浑河板桥，约二里许曰琉璃局，又五里曰雾里村，又五里曰柔儿岭，又五里曰蝎虎涧，又五里曰牛角岭，又三里曰桥儿涧，又五里曰落坡村……”这段文字，详细记载了西山大道由东向西经过的村落顺序。

由于牛角岭关城是西山大道东向西的第一个隘口，地理位置非常重要，还具“地界”之意义，所以早年关城建造时就使用了砖石，结构非常坚实牢固，关城圈洞纵深9米多，宽4.3米，高6米有余。如今，从古道景区入口前往牛角岭关城山道两侧，除了有设计精美的商铺作坊、茶棚酒肆、铁匠铺和骡马驮运煤炭等情景雕塑，还有一处百年前留下的房屋残垣断壁遗迹，一段破败的石墙跟前放着当年喂马的马槽，最为世人瞩目的是骡马在坚硬山石路上踩踏出的300余个蹄窝。

到牛角岭关城游览，步行是最好的选择，但行走在陡峭崎岖的山路上，非常辛苦，没点耐力真不行。紧随我们身后上山的两位游人，看上去年纪有50多岁的样子，此时他们早已气喘吁吁，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很难想象百年前商人驱赶着骡马驮队，是如何翻山越岭把煤炭等货物运到门头沟和京城的。

从写门头沟的著作里得知，京西古道经过的地段，绝大部分是岩、崖、坡、岭、涧、沟等，不是穿山越岭，就是爬山涉水。古代时的商人选择走这样的山路，据说是没有正儿八经的大路，是不是还和防止山匪抢劫财物有关系呢？不得而知。

俗话说：“上坡骡子下坡马，平地毛驴不用打。”在过去没有动力车运输的年月，货物驮运主要靠骆驼、骡马、牛。但走山路，骆驼、毛驴和牛都不如骡马，一是骡马能驮二三百斤东西，二是耐力也强，一天可以走七八十里。这就是为什么那时商人要选用骡马驮煤走山路的主要原因。元代马致远诗词中的“古道西风瘦马”，和牛角岭关城留下的几百个骡马蹄窝，也是最好的诠释。牛角岭关城的骡马蹄窝，在峰口庵等处也有。这些历经几百年风雨、具有标志性的蹄窝，虽然深浅不一、大小有别，但至今依旧光滑圆润，如凿似刻般深藏在大山上。

古代时，牛角岭关城这个西山大道上的隘口，还有一个用处，就是官家的“收费站”，官吏在那里对过往商旅收取过路费。这有关城两方碑石作证：其中一方为清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所立《永远免夫交界碑》，放在关城脚下的“永远免夫亭”内。据碑文所述，此碑是康乾“盛世滋丁，永不加赋”政策的产物。另一方碑石为清同治十一年（1872年）所立《重修道路碑记》，这方碑石清楚讲述了那时京西煤业与重新修缮这条道路的重要性。

站在牛角岭关城六角亭上，绵延起伏的崇山峻岭，托举着蓝天白云，水峪嘴、桥儿涧、落坡岭、韭园等村落，好似大山怀抱中的襁褓。雕刻着“牛角岭关城”那方天然巨石碑刻，眼前的古道、关城、六角亭、骡马蹄窝，不禁让我记起马致远故居游览的情形。当年，窘困苦恼的马致远，远离尘世漂泊到京西古道韭园村，写下那首情景交融、脍炙人口的诗：“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情”即马致远的悲秋、悲世心情，“景”则指枯藤、老树、古道、西风等，相互映衬。

今天的牛角岭关城，又添新景。关城正南数百米悬崖峭壁上，前几年建了一条玻璃栈道，据说栈道全长170米，可以俯瞰跌宕起伏的西山胜境、永定河全貌，惊险刺激。因为本人恐高，没敢上去体验。不过牛角岭关城券洞后边还有一景：关帝庙。关帝庙为四合院建筑形式，清静规制，院内摆放的香炉是仿制品，正殿供奉着关帝像。

古道幽幽，岁月悠悠。无论是桃李争艳的春天，还是枫叶正红的深秋，走一走京西古道，听一听山野西风，闻一闻花香草苦，探寻一下古道、古村、骡马蹄窝深藏着的故事，别有一番情趣，也别有一番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