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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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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4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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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胡同(组诗)

杨清茨

1.未英胡同

“少年富贵无所事,弹歌走马,

栽花养鱼,驾鹰逐犬,无所不能。”

有旧旗族人如是说

“喂鹰”抑或“纬缨”

须是同样的身体置换了不同的脸谱

巷口的樱花应是已开几茬

在我摘下一朵粉白的云朵时

两只蝴蝶从梦里醒来

停在我的左肩上

她们娴熟的姿态

仿如我前世的故人

我未曾敢怀撰野史之心

陈圆圆,这乱世喂养的珍珠

是一个引清入关男人的信仰

《金粉世家》牵手《孔雀》

由此爆燃千秋回响

300多岁的风物变迁

不因一条胡同终止徘侧缠绵

“我离开未英胡同的时候,没有小麻雀的仓皇,像具活尸那样木然。未英胡同的每一扇宅门都变得陌生而冷酷,对我视而不见。”

我在白桦的诗里找寻那过于短暂的青春

以及那只亡命的小麻雀

那回不去的过去在高楼巍峨里惊飞

甚而夭折

但见一只素衣喜鹊

从墨香里涅盤

它从我的头顶尖叫掠过

隐秘的表情

穿过身体的疾风与传说

2.大翔凤胡同

“上过电视上过报

全国人民都知道……”

人力车夫留给我如石墩的背影

他对着春风呢喃

也对着我说话

一个庞大的旧物

飞檐斗拱

在胡同里坐了太久、太久

它有一个体面的皇家名讳——

恭王府

抑或乾隆宠臣和坤的后花园

人头如天上的繁星点点

外地旅游团的旗帜高高举起

飘扬在鼎沸的人声里

他们戴着统一的大红旅游帽

队形如龟慢慢爬动

春风撩起小丫的长发

与街边新生的绿枝共舞

有鸟啼声、小贩从窗口探出的

叫卖声

古巷的热闹依旧

小孩沉浸在一颗冰糖草莓的酸甜里

仿佛看不清,也听不见

3.大新开胡同

巷子很长

时光很静

一枝白梅从墙内伸出春色

在曾经镶白旗的深宫厚宅

它定是不甘寂寞的

车轮碾过一段七高八低的砖路

缠绕几寸明代光阴的丝线

颠簸中,书袋从车上悄悄出走

人不知,身后传来大喊:“女士,你的东西掉了!”

车停,愕然回首

一青年男子反向奔来

如从云霓化现而出

递物于我

面颊上是阳光下的红润

鼻尖上是疾跑中的汗珠

正欲致谢

男子搔头,赧言:“我不帮忙,总有人帮。”

看,多少个朝代更迭交替

礼貌与善良

依然是这个民族骨子里明亮的火焰

4.西砖胡同

心疼一株荆芥

孤独地长在不大的石槽里

路过的人不曾多看它一眼

风很大

粗鲁地掀开了我的帽子

两株吊兰在铁丝窗上荡来荡去

一只棕色的斑鸠在大槐树下

它喝水、吃黄色小米

颈上的花色如白色珍珠项链

悠然的姿态,让我心生羡慕

秃头男子倚在小院门口

他趿着拖鞋、一直低首不语

佝偻的背影有一些隔世的轻愁

一定是在细细思考人生

白墙上刷着不同的山水画

“春江帆影”、“落日与霞齐飞”

一篷金灿灿的野草在风中姿意摇曳

它遗世独立的风姿

在碧翠如海的世界里

冷静地看着过往一幕幕的呈现

让我心生敬意

5.教子胡同

一个胡同的年岁

巳经太老了

那些做轿子的、租轿子的人已不在

行刑前的儿子咬下母亲的耳朵

宠子害子的悲惨故事已泯入尘烟

在春风中吐出的新芽

长成一棵棵参天大树

它们在现代宽阔的大街上

被光阴雕琢成弯曲的拱桥

一张张的车从它们的树荫下驶过

一只只鸟于它们的枝桠上栖息

又如小型飞机滑翔过

一群群的人

从这里的历史册页走过

那一座后建的红色亭廊身后

青灰砖雕的图纹里

讲述着万物曾经的变迁史

在春风的引领中,与我纯粹的诗词

突然相遇

6.西煤厂胡同

择某日

做闲云孤鹤

走在你的时间里

走在只有你一个人时光的胡同里

它仿似不属于历史,不属于未来

此时,它仅属于你

你撑一把透明的白伞

看雨珠一滴滴坠落尘寰

落在凹痕四起的青石台上

落在紫色的胭脂花上

落在破旧的斜卧的布满灰尘的竹椅上

落在时光铭刻的旧址里

前面,有新添的酒馆

它现代的身体里氤氲着数百年的柴火气

它们都存留着自己的故事

有某某煤厂的原型

有文人雅士的清风自怡

有自己的前世今生

往事已矣

所有的曾经的真实的

在重复的毁败、修茸、复建中

都逐渐成为了传说

不要拿草去拨动那只在砖缝里趴着“括括括”的蛐蛐

不要去晃动那简易瓜棚上的西葫芦和倭瓜

不要去釆摘那盆非州菊

它还那么赢弱瘦小

没有开出盛世之色

不要去捕捉那只在青草里蹦跶的蚂蚱

它看上去那么的清瘦无助

槐树下的一两碟小菜

几瓶东倒西歪的二锅头

几个侃大山的大爷

时不时丢几颗花生米入口

雨后的晚霞很美

映红了他们沾着醉意的面孔

他们醉眼朦胧地看着走过去的你

仿佛也在仔细辩认在酒香里晃悠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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