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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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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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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一位长者(外一篇)

吕秀玉

有次路过付老师家门口,知道他身体不好顺便上楼探望,和每次一样,开心地聊了很久。看到付老师精神状态很好,十分欣慰。回来还高兴地转告文友,付老师的身体恢复得与以前没什么两样啦。万没料到,这竟是和付老师的最后一面。痛惜之余,唯感叹世事难料,生命无常。

初识付老师是20多年前,在灵水的飘雨山庄,那是我第一次参加作协组织的活动,除了时任文联副主席兼秘书长的马淑琴大姐,全是新面孔。从大家的交谈中知道,坐在身边的就是《百花山》的副主编付永健老师。

那时付老师很显年轻,有一种玉树临风,波澜不惊的君子气质。面含微笑,话语不多,亲切和善,沉静谦恭的样子,不管谁说话他都认真地洗耳恭听。偶尔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声音不高,语速柔缓,常会被七嘴八舌的噪杂淹没。付老师轻轻一笑,就此打住,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虽不善主动与人交谈,我还是被付老师的亲和打动,很快与他攀谈起来,知道我是新作者,付老师十分热情,先肯定我的作品:从语言到构思有特色,从熟悉的生活中提炼素材,能打动人。接着鼓励我多看多写多投稿。聊到最后付老师还交给我个任务,说杨德林写了一篇有关“麻”的散文,题材很新颖,只是有些简单,不如你帮他补充完善一下。当时我刚踏入文学的门坎,还是起步学习阶段,哪敢担此重任,又恐辜负了付老师的托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付老师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和气地说:“没问题,你能行。”紧接着又用肯定的语气说:“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行!”付老师的话给了我莫大的鼓励和信心,我愉快地接下了任务。回去后走访询问了很多人,写出了散文《家乡的麻》。参加年底举办的第二届永定河文学作品征文,获了二等奖,这是我第一次获奖。

有了编辑老师的鼓励,我的创作热情高涨。那时稿子全靠邮寄,偶尔我也自己出山去送稿,也为见见编辑老师,聆听他们的教诲。记得在区委党校二层的编辑部,每次去付老师都在看稿,放下手头的工作热情地招呼我坐下,嘘寒问暖。一次我到的有点晚,走到党校大门口“实事求是”的影壁墙前,正好遇上急匆匆走出来的付老师,他要赶回家为女儿做午饭。见到我,非要陪我返回编辑部,我说把稿子交给您就行啦,可付老师坚持说你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进去喝点水歇歇脚,还跟我说了半天话。

20年过去,如今走过党校门口看见那几个字,我就想,自己的爱好能坚持到今天,绝对与这里有关,与当初各位编辑老师的支持鼓励分不开。这是梦开始的地方,是编辑老师为我的梦想插上了翅膀,让我的精神世界丰盈充实,这其中就有付老师,点点滴滴无法忘怀。

接触多了,感觉付老师就是一位可亲可近善解人意的大朋友,没有一点架子,说话永远是和风细雨不急不躁,跟他交流很舒服很随便,你不用担心说错话,不用考虑措辞,即便是说错了或观点不同,他也会理解包容,像一位宽厚仁慈的长者,善意地微微一笑,一切都在这微笑中化解。付老师曾经是语文老师,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家,擅长小说创作,作品曾入选小学教科书。我常常想,做付老师的学生该是多么幸福和幸运的事。

付老师喜欢动,更喜欢静,为了避开早锻炼的人群,他一年四季都是凌晨4点出去跑步,中午趁超市人少去购物,除了旅游平时就宅在家里。十多年前付老师常参加作协的活动,可中午聚餐的时候常找不到人,趁大家不注意,他早悄悄回家了,他说不是不愿和大家聚,而是喜欢清静。看得出来,付老师不喜世俗噪杂,他喜欢淡泊清雅的生活。

作为《百花山》德高望重的老编辑,付老师有丰富的编辑经验,初做《百花山》编辑时我曾专程上门讨教,付老师很谦虚,跟我谈了很多自己多年的经验体会,很受教益。此后经常去付老师家送稿,见面的机会就多了,每次到了门口不用敲门,他准会来开门,我还纳闷,怎么这么巧,您知道我要来啊?付老师笑着说,我一直在窗口看着呢,知道你来了。而客厅早准备了水果酸奶之类的零食,付老师把插好吸管的酸奶递到你手上,催促你一定要喝。照例每次都跟付老师聊起来没完。聊的最多的是作者的作品,比如谁的哪篇小说有特色,哪位作者的散文有新意,谁又进步啦,谁还存在哪些问题等等。付老师关注每一位作者的成长变化,能说出每个人的风格特点,为大家的每一点成绩和进步高兴。这个过程很让人受益,就如同与长者同行,与智者为伍,一路下来你会收获很多。

每次走,付老师一定坚持送你下楼,站在小区门口,叮嘱你过马路要小心,然后目送你离开。走出老远回头,看到付老师还站在原处,赶紧挥挥手,加快脚步。温馨的画面,深深的感动,令人难忘。

记得第一次去付老师家,一组老家具占据了整面墙,整洁的房间里老式的沙发桌椅,简单的生活用品,几盆不知名的绿植,透着主人简洁朴素的生活态度。20年过去,除了更新换代的绿植,还是那些老物件,陈设没有丝毫的改变。一如他的人,不喜奢华,不追时尚,恒定保持内心的沉静,不为任何外物所侵扰,做真实而纯粹的自己。

岁月越长,距离越短,文友们在一起常念叨付老师,知道他爱旅游,大家提议约付老师出去旅行。那年我和迎杰大姐、伊占英、付老师四人,专程坐火车到涿鹿,游官厅湖、轩辕湖、黄帝城、三祖庙、黄帝泉……一路欢声笑语,拍了很多照片。付老师很开心,他喜欢花草,总是想方设法把自己喜欢的小植物带回家。那是一次愉快的旅行,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

付老师也和我们聊些家长里短,完全不把我们当外人。他说他家祖籍山东,父辈来到门头沟讨生活,后来全家就定居这里,母亲常教导他,有一份工作不容易,要懂得珍惜,好好工作,这句话对他影响很大。家里还有哥哥和妹妹,妹妹早年病故,现在只剩下哥儿俩。父母去世后,不论兄弟俩谁过生日,一定相聚好伦哥,共叙兄弟情谊。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注定会留下些什么。作为匆匆的过客,在这个世上被人记住的唯有一个人的品德。

常常想起付老师,想起他的微笑,他的善良,他的淡泊名利,他的重情重义……如沐人间和煦的春风,让人感到这个世界很温暖。


那些闪光的日子

——纪念斋堂中学建校70年

2021年是斋堂中学建校70周年,当年的老师对我说,作为曾经的学子,你该写些文字作为纪念。瞬间,我的思绪回到40年前,青春岁月那些闪光的日子重现,像休眠已久的花儿渐次开放。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初中毕业考入斋堂中学高中班,虽然家境贫寒,父母还是全力支持,父亲说你是咱家唯一迈进高中学堂的人。那时山里的交通远没有现在发达,学校离家30多里,先步行20里土路,一路别说汽车,马车都少见,七里沟的溪流又凉又甜,走到泉边歇脚喝水,那条沟不知走了多少回。走到军响再坐2毛钱的公交到斋堂,但常常是2毛钱也舍不得,不是搭车就是步行。入学报到那天,是我第一次到斋堂,一路打听才找到学校,在我当时的认知里,斋堂就是“山外”,就是遥远的“大地方”。

要说自己能考上高中也很意外,因地处深山偏僻闭塞,家乡的教育也很落后,小学连教室也没有,在租的民房里上课,全村都闻读书声。危房很不安全,一到雨天就停课,学生像野羊一样满山跑,没有正式的老师,当地一位民办教师是我们唯一的老师。直到初中才有了简陋的教室,可没有老师愿意留在这偏僻闭塞的大山里教学,虽然设了英语课但没有老师教,我没上过一节英语课。化学老师早托关系调走了,无奈物理老师代课讲化学,讲到一半实在讲不下去,悄悄溜了。临近毕业学校已近瘫痪,老师全都忙着托关系跑调动,能走的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谁还有心思上课,全天就是自习课,同学们打打闹闹混日子。我本来天资平平,虽内心着急,想好好学习,但成绩依然差,到中考时全村36名同学只有2名勉强考入高中,我算幸运的一个。

初到新环境,开始新生活,一切都那么新鲜。那时女生宿舍在东小院,两排房子住满了各年级的女生,木板床大通铺。男生则住在学校后山的天仙庙,俗称大庙的地方。开水要到很远的锅炉房去打,食堂总是排长队。

我被分到高一4班,许多新同学素不相识,大家来自斋堂川各村,甚至还有雁翅镇大村、田庄的同学,但我们很快就熟悉起来。

记得刚入学不久,正赶上建校30年校庆。学校开庆祝大会,邀请一些斋中毕业的校友重返校园,他们深情回忆当年艰苦的建校经历,和那些难忘的校园时光,勉励学弟学妹们珍惜大好时光,珍惜现在的学习环境。已经成为社会有用之才的他们对斋中充满了眷恋和感激。校长杜春熙,据说是能把红楼倒背如流的饱学之士,鼓励同学们勤奋学习,强健体魄,将来报效国家,校庆大会让人热血沸腾。感觉斋堂中学的学习氛围很浓,学风很正,跟自己的初中母校截然不同。

不久,我惊喜地发现,学校还有图书馆!当我走进满是书架的图书馆,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书时,简直惊呆了。从小就对文字感兴趣,喜欢阅读的我如获至宝,马上办了借书证,后来学校开放了宽敞明亮的阅览室,每天放学后我都扎在阅览室看书,晚饭的铃声响很久后才往食堂跑。

斋堂中学的图书馆对我有超强的吸引力,我如饥似渴地在书海中畅游,忘却了讨厌的数理化和无论如何也学不进、跟不上的高中英语。但每次考试,我的语文成绩都名列前茅,也从不发愁写作文,这也有赖于阅读,有赖于学校的图书馆。

记得一次考试期间,我借到了一本当时很火的书——《高山下的花环》,别的同学都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准备迎接下一门考试,我却找个僻静的地方抓紧时间看书,一个中午居然看完了一本书。热爱阅读也为我后来的文学创作奠定了基础,提供了很大帮助。

学校成立了体育队,我被选拔入队,项目是跳远和短跑,每天放学后在操场上训练,充实而快乐。学校还带体育队到区里参加运动会,杜春熙校长手写一幅遒劲的书法为体育队鼓劲加油:学习中国女排,发扬拼搏精神!

去区里参加运动会是我第一次坐车走109国道出山,公路两侧奇峰险峻怪石林立,塔岭沟陡立如刀削的山崖看得我一惊一乍。运动会结束后老师带我们进城游玩,我也第一次乘坐了地铁,游览了景山公园、中山公园等,唯一保存下来的老照片,还是当年体育队胡老师在天安门广场给我拍摄的。

高中开设的哲学课我很喜欢,第一次接触哲学,觉得既新鲜又有趣,比如,“物质是运动、变化、发展的。”“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世界上找不到两片相同的树叶。”等等,这些哲学思想对我启发很大,从此我学会了辩证地看问题,知道这个世界上矛盾的存在是必然的,是相辅相成的。教哲学的李志民老师很牛,北大哲学系毕业,不急不躁,循循善诱,很受同学们欢迎和爱戴。

当年的高考竞争激烈,为了提高上线率,学校分为普通班、重点班,分别是二年制、三年制,重点班当然是重点培养的高考对象,毫无疑问都是顶尖的师资力量。我们普通班是两年制,大家心知肚明自己没戏,但谁甘心放弃呢,那可是跳出农门的唯一途径,改变命运的独木桥。

一次,我们的数学老师有事,教重点班的牛绍成老师来代课,那是我听得最明白、最生动有趣的一堂数学课。我就想,如果每个数学老师都像他这样讲课,我是否会爱上数学,是否会学好数学?

虽然知道自己底子薄,基础差,但我依然努力,依然坚持,直到最后。我不想放弃,真的不想。在快乐伴着迷茫惆怅中,两年的高中时光匆匆而过,虽经历了高考,却注定无缘高等教育,但我真的尽力了。

在此后近十年的时光里,我反复地做同一个梦,梦境中每次都是马上就要高考了,我的书都是崭新的,还没来得及看来得及学,地理填充图全是空白,该背的政治、历史都没有背过……怎么办?怎么办?我急得不知所措……那是我一生的伤痛和遗憾,深深刻在骨髓里,无法疗愈。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听说比我们低一届的学弟学妹们不用考试,整班参加培训后都分配到全区当了老师,为他们的幸运高兴之余,也为自己的命运黯然神伤,一年之差,结局却截然不同,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那一年,我16岁,正是美好的豆蔻年华,我迈进斋中的大门,无限的憧憬渴望伴着我,生活像花儿一样绽放,在这里,我享受青春的美好时光,汲取知识的甘露,校园里的花开花落、晚自习后皎洁的月光……一切在我眼里都那么美好,我怀揣梦想并努力追梦。忘不了操场上的奔跑,忘不了和同学打羽毛球时的欢笑,忘不了阅览室的痴迷,忘不了校园里的广播操,当然还有语文考全班第一的骄傲……

人都在经历中前行,虽然经历过挫折体验过失败,但斋中给了我一股无形的力量:绝望中的坚守,不屈不挠的努力,对理想信念的执着追求……就像有人说的,看清了生活的本质,依然热爱生活。这种精神财富是我人生的“第一桶金”,有了这笔财富,我不甘心一辈子平庸,不轻言放弃心中的梦想,让我有十足的勇气和自信去迎接漫长人生中的一次又一次“高考”。

于是,梦想之花总是摇曳不败。毕业20年后,我又拿起了久违的笔,为自己的平凡人生涂抹色彩。转瞬又是20年,我的努力坚持换来了百余万字文学作品的发表。我加入了门头沟作家协会、北京作家协会。写作丰富了我的生活,给了我不一样的生命体验,人生价值也得以提升。这一切都要感谢培养我的斋堂中学,感谢辛勤培育我的每一位师长。

40年忆往昔,人生已过半,回望来时路,怀念感激当年那些闪光的日子。在斋堂中学建校70年之际,谨向坚守山区教育的每一位老师致敬,感念你们为山区学子点亮希望之光,为他们的人生助力续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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