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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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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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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雨飞》

第十九章

乘坐长途汽车到达省城时街灯亮了,存良根据小刚提供的地址费尽周折走进东郊城乡结合部幽暗狭窄污秽的骆驼巷,借助昏暗的灯光从一排简陋的平房寻找,终于在一间乌烟瘴气的屋子见到了龙娃,安置妥当行李,认识了围着小圆桌“翻金花”的朋友。记住了瘦小得像只猴子的“秤博士”,专门研究大秤;爱唱秦腔的大个子包平安,这七八位全是老家一带的人。龙娃带他去夜市吃过烤羊肉,回到住处,二楼两间房,郊区村民修建的小型炮楼。

开门女子的打扮让存良颇感刺眼,头发焗染成黄色,在脑后翘扎一束,开胸很低的上衣使他眼神慌乱。她旁若无人搂住龙娃说:净让我一个人呆着,烦,在龙娃脸上亲了一下。龙娃介绍难为情的存良:这是我哥,今晚你回去,我们谝一谝。她不正眼瞧存良,说要上卡厅唱歌。龙娃瞪眼“啈”了一声,她不悦地离去。存良问是对象吗?龙娃不屑地从牙缝里喷气:这咋能做对象?是玩的,长得咋样?存良说:像麻将牌里的幺鸡。龙娃嘿嘿地笑了,问他咋想起出来贩铁,不守嫂嫂。存良说守着穷家打不了翻身仗,又担心吆鸡生气。龙娃牛气十足:只要我不生气,就算抬举,一年花三万元包她不说,联系一笔生意还给提成。存良瞪大眼睛:三万元?你这就是电视上演的花钱养小蜜吧?!龙娃老气横秋地开导:这地方可不是点将村,不管你坑蒙拐骗日麻扭怪,只要能赚来钱就是本事。有钱就啥都有了,就是大哥大。像我运气好,弄了几笔大生意,就住这房子,两间,有电视沙发。弄不来钱就窝在刚才打牌那贫民窟,不过刚来都住在那。

存良惊奇地了解到这两间房租一年就是五千元:要种几年烤烟,才弄这么多钱?哎,你算发咧。龙娃摇头:我算啥?邓和茂邓老铁在花园小区买了套房,很行里存款是七位数。存良不知七位数是多少,龙娃解释说就是百万富翁。存良张圆嘴唇,愣怔片刻羡慕地说:怪不得全家搬进了城。我若有两三万元,高兴得能跳蹦子!龙娃说:在这里只弄两三万元,还不如回家抱嫂子呢!没脱贫。存良谦虚地请教,龙娃说简单得很,去单位联系废旧钢铁,买到手交给钢厂,钱就来了,不过老实人还真做不了,小刚就是太艮。存良又问起邓晖茂,龙娃说他前年揽了几个大活,挣钱买房,弄了个小姑娘同居,刚生下儿子。龙娃站在窗前,指着夜色下仍然清晰矗立的高高烟囱:那就是钢厂的烟囱,很近。存良新奇地说:那么高!钢厂的职工肯定很有钱了?龙娃说钢厂亏损多年,职工下岗,不过这不影响咱们生意。

清早存良从小巷口捡起编织袋来到大街上,从垃圾堆和偏僻旮旯里寻找废铁。初次进城他对一切新鲜好奇,东瞧瞧西看看,尤其是仰视摩天大楼惊诧它的高度又害怕会倒塌下来,不熟悉交通规则乱闯遭到汽车喇叭的喝斥。在单位门口被值班老头挡在外面有点气馁,更为可恶的是一位满脸横肉的保安指着马路边蓝色铁制的垃圾台说“那就是废铁,晚上找个车悄悄拉走”,这不是戏弄人吗?大半天游街串巷,信心满满渐渐变得疲惫失落,背着沉重的编织袋推开房门,正在玩牌和围观的都转过身。秤博士问背的啥东西,他把袋子往地上一放发出金属碰撞声,说是“废铁。”七八个人的目光转向编织袋,哈哈大笑。他莫名其妙地跟着笑。秤博士说像你这样贩铁,连整裆裤都穿不起。

存良又请教,龙娃思谋后说,你现在还是个门外汉,先去单位跟那些管理报废设备的领导联系,只要有废铁,咱俩一块弄,跟我学。他垂头丧气地说找啥领导,连大门都进不去。龙娃打量他的着装:人靠衣服马靠鞍,就你这身旧衣服,这布鞋,哪像个做大生意的人?纯粹一个拣破烂的,明天买一身新衣服,买双皮鞋。他迟疑:钱还没挣上,就先花费?龙娃说行头很重要,是名片也是通行证,现在的经营之道,不是出牛力就能赚钱,是讲究先投入后见效,其中的奥妙……慢慢学吧,从我这拿三百元,先蜕了农村的那身皮。

存良浑身上下全副武装,换上新衣服新皮鞋,有点滑稽。一个上午,进进出出十几个厂子,最后失望地走到河滨路大桥边,走下台阶坐在河堧石头上,呆望汤汤疾流的河水,沮丧地自怨自艾:夏存良,真无能,到这里毛一个月,还没有联系到一吨废铁,一个子也没赚下,倒拉下五六百块钱的贳帐。思谋去找乐乐哥,又想起他进城十几年陌生了,隔阂了,回家探亲时打个招呼也牛皮哄哄,架子大,何必自讨没趣?当了官好像不乐意和乡里的泥棒子牵连,给自己留个脸吧。大城市到处都是铁,就连眼前这座大桥也是铁做的。听说有桥垮塌,这桥咋不塌?若是塌了,不就是一堆废铁吗?他摇摇头,用食指敲敲脑袋。咋能这么想?这不缺德吗?就是兰蕊的话,宁可受累受穷,绝不去干缺德事。唉,求爷爷,告奶奶,看尽了城里人的脸色,还是回吧!要不去建筑工地干活?他不知饥饿胡思乱想,直到万家灯火扮靓夜的城市。

龙娃打开啤酒递给坐在沙发上的存良,激将道:去建筑工地?恁到处都有工地,干到年底,把烂账还掉,捏得紧还能落个路费。存良蔫耷脑袋说实在不行就回家,贩铁这活不适合咱干。龙娃愀然驯斥:回去?有脸见家人吗?咱出来是干啥的,不就为了挣钱吗?到这的人多少都赚下一点,你这么窝囊的人我还第一个见。存良说赚不下钱,回家收种麦子,也能让家人松活点。龙娃说:就那二亩地,翻来覆去,咋捣腾还是收的一把粮食,种不出钞票。什么集资款、特产税、附加费,生了娃要钱,上了学要钱,你有吗?原想你心眼活泛点子多。没想到一年不见面,窝囊了!存良难堪地沉默。幺鸡走进来,径直坐在桌前旁若无人地开始化妆。

龙娃沉默片刻:你安心在这里做,包平安今天联系玻璃厂的废钢材,心太黑没弄成,干脆你去……幺鸡转过身,不悦地说:不是让我去么,咋又变卦了?龙娃亲了一下她的脸:你去化工厂联系。幺鸡转向存良:话说到前面,利润七成归我们。存良说要不要钱是小事,先入门。龙娃说三成归你,先学会入道。又叮嘱:明天去玻璃厂时衣服穿整齐,我这里有高档烟,拿上两包,大大方方别缩头缩脑。你去找到厂长,趁办公室没别人,把这一千元塞给。存良接过信封袋子,疑虑地说:这不是行贿么?龙娃苦笑:啥叫行贿不知道,如今到处都这样,不来这个,谁认识谁呀?他若推却,塞到抽屉或者衣兜,立马走人。龙娃说谈价格时,能便宜尽量便宜,最高每公斤八毛五。存良糊涂了,问钢厂收购价是八毛五呀。龙娃说你只管做你的,其他事有我们。说完从抽屉里取出手机,存良好奇地睁大眼睛:能打到屯田镇吗?龙娃说打到美国都行。存良想给村里打电话,龙娃拨通后,存良拿在手里大声地喊:喂,小华吗?幺鸡呵呵大笑,存良莫名其妙,龙娃微笑着贴耳示范。

存良兴冲冲地敲开房门,对着刚起床的龙娃和幺鸡说:成了!厂长答应了,让我找方科长。龙娃一拍存良肩膀:走!出屋后又推开旁边房门:秤博士,有生意了。

存良尾随胖墩的方科长来到玻璃厂后院平房前一堆半生锈的废旧机器机床旁,脸上早已准备好巴结的笑,递上烟棵。一辆大卡车开过来,龙娃从司机楼右门跳下来。方科长牛气地摆摆手,气派地对龙娃和存良训话:告诉你们,昨天来了一个,瘦高个,满满的一卡车废铁,拉到铁路局仓库一过磅秤,才三吨,真是扯蛋!我毫不客气地让他拉回来,倒下了。警钟先敲到前面,别想蒙我。若耍花招,还得拉回来给我倒下。他们陪笑点头。方科长大声说:一公斤八毛五,拉。

大卡车调过头,后厢里跳下三个民工开始装货。一辆轻型吊车开来帮忙。龙娃走上前恭敬地询问正颜厉色的方胖子:科长,在哪过秤?方科长翻转眼珠:先去石化厂仓库过磅,再去铁路局的电子秤上复核。又得意地两手一捋衣袖:倒要看看你们这些“聊斋县”的贼小子,咋日鬼?龙娃笑道:科长,您火眼金睛,我们哪敢蒙您!跟我俩打交道尽管放心,这么满满的一车钢材,说三吨连娃娃都哄不过。装完车,龙娃和存良坐上大卡车前面带路,方科长乘坐面包车,一路尾随。龙娃掏出手机拨通号码:博士,快打的,先到石化厂仓库,后去铁路局,今不能太黑,他们怀疑了,称六吨,不能再低……好的……存良紧张地问秤博士去了哪,卡车司机神秘地挤了挤眼。

大磅秤旁边,过秤的中年人喊完“六吨一”后悄悄向龙娃眨了眨眼皮。方科长看了看秤:这还差不多。龙娃不慌不忙地给科长和面包司机递烟:去铁路局吧,一定要让科长放心,电子秤那玩意精确。方科长脸色缓和,自负地笑笑:今天专门给你们这些家伙去去病!过秤的男人走到一间平房后面,打开地面井盖,冲里面轻轻的叫了一声“出来”。秤博士钻出来,掏出二十元塞给过秤人,麻利地坐上了停在平房后面的那辆出租车。过秤的人立即锁上井盖。

在铁路局仓库电子秤上得到同样的重量后,方科长对存良和龙娃说:我这种办法就叫捉鬼法。龙娃满脸殷勤陪笑:科长,我们都是老实瘩疙,能骗您?我这就去付款。方科长满意地颔首:这样好,下次还有机会。龙娃奉承:科长,您绝对是个认真负责的好领导,还能往上升的,当官的都像您这样,社会该有多好啊!存良迷惑着,嘴唇嗫嚅,龙娃急忙示意沉默,让他坐车先回。龙娃搭乘方科长的白色面包车走了。存良正准备坐上卡车,忽然看见秤博士从房后走过来,问他咋来了。秤博士一拍他的肩膀:你若知道我在啥地方,就明白这钱是咋赚的。走,去钢厂交货。

他被桴鼓相应的配合以及秤博士神秘的作派所吸引,交完废铁就尾随去房间,饶有兴趣再三追问才弄清其中的秘密,问钻进磅秤的地窖,黑不黑?秤博士拉开手提包,取出手电筒和手机说能不黑么,就用这,在下面还要用手机联系。他问那些管秤的人让你进去?秤博士说上堂告状都得打点衙役,那些人扔根骨头,比狗还跑得快。他佩服地问:你是大学毕业?秤博士苦笑:我若是大学生,还跟个老鼠似的,搞这地下工作?初中没毕业就失学回家种地。不过我常想,爹妈要有钱供咱念书,没准还真能考上大学呢!唉,咱天生是属耗子的,是个打洞的料,不是属猫的命,睡人的被窝,吃人碗里的肉。

他挠挠头皮:博士,我眼前一团黑,这秤是咋个玩法,说称几吨就几吨?秤博士很自豪地站起身,从包里取出用纸贴糊的大小不同的砖块说:学问都在这,博士,是随便叫的?咱就靠这吃饭,啥样的秤我都研究过了。大磅秤,在簧上放的砖块。他说电子秤很先进的,秤博士自信地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电子秤有啥?电子秤更方便!说着话从手腕上取下两根普通的皮筋:奥妙就在这个玩艺上,往簧上系一根是多少,系两根是多少,很简单!又拍拍胸脯:好好揽生意,保证你满意,要多少就称多少。

龙娃满面喜色走进来,掏出一沓钱晃了晃,数出几张给秤博士,又数出十张一百元递给存良。存良接过来:这么多?龙娃说去钢厂称了十吨多,赚了四吨的钱,一吨八百五,四吨三千四,付过雇车费和博士的钱,你稀里糊涂拿上一千元。龙娃把剩下的钱揣进衣兜:入门了吧?这活不出大力,不用经常忙碌,只要有生意,弄一笔就利利索索地数票子。存良捏钱嘟哝:总觉得这钱有点烫手。秤博士瞪眼:啥?烫手?是来得太容易了吧,咱这是劳动所得。龙娃说穷日子过惯了,突然有钱了心慌!存良吞吞吐吐地说这是玩秤,做的是短斤少两的缺德事。秤博士愀然吼道:你骂我?存良立即诚恳道歉:不是那意思,觉得有点歪门邪道。龙娃说:你是脱胎换骨了,还是刚从老家来,啥都不懂?你还不明白如今的世道。那些废钢烂铁,堆在单位院子,日晒雨淋的有啥用?咱们把它卖到钢厂,一回炉成了新的钢材,不是为国做贡献吗?咱这钱赚的有啥问题?存良想了想说倒也是。秤博士自有道理:不踏实干啥?他们明知道钢厂收购价每公斤八毛五,给咱卖也是八毛五,这不是明着坑咱?生意不赚钱,谁还干?只能在秤上做文章。龙娃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是经营之道,应该心安理得。

存良又说:给领导送钱,外人知道了,可能吃官司。秤博士没好气地说:你那两个鸟钱算啥?你以为领导是只猫,就吃耗子那么一疙瘩肉?能收你的钱的人,是鳄鱼,你整个进去还不够塞牙缝。咱知道的钢厂章厂长,穿着不比咱强多少,骑车上班,大会小会尽讲的是廉政建设,家里钱多的能买几辆奔驰,知道奔驰是啥吗?存良摇摇头。龙娃说:高级小轿车,一辆一栋楼,厂长的套房多,情妇多。秤博士说:兄弟,人家当官的过着啥日子,你知道吗?有句顺口溜说得好,嘴里喝的蓝带,怀里抱的下一代。龙娃说:外国啤酒,年轻小姐。秤博士伸了个懒腰:有亲戚朋友就多走走,只要能弄来活,有你赚的钱。存良沉思片刻:想想也是,咱农民弓腰撅沟子,种烤烟一年才弄一半千元,还不算成本,又熬的是啥力气!龙娃说这就对了,咱就为赚钱,有钱就是爷,才有福可享。

一位花枝招展的小姐推门进来,向龙娃点头后,走过去搂住秤博士。两人知趣地出了门,存良问:这是秤博士的小蜜吧?!他结婚了吗?龙娃说:媳妇在老家,管娃上学呢。这有个约定俗成的习惯,老家来人先安排别处,一般都在旭日饭店见面。除了刚来的和没钱的,各有小蜜,相互保守秘密。存良问:那些单位为啥不自己卖废铁?龙娃解释:国营单位,就跟咱小时的农业社一样,怂管娃!一句话,公家的!存良仿佛醍醐灌顶,眼前一下亮清了:就是咱村里新上任的任村长常说的那句话——日娃不管娃,娃跑了不撵娃!

打消了顾虑,存良凭借热情劲头四处跑生意,进门时抬头挺胸,有值班人员询问时,就说找厂长或经理。几天之后有了收获,急忙忙敲开龙娃的房门,喜忧参半地说弄到生意,兜里没钱。龙娃让幺鸡代打麻将牌,随他出来说:找邓老铁,他现在不贩铁,专门放贷,一天利息百分之十,我打电话,他一会就开车给你付款。存良说那个厂子有磅秤,咋办?又说秤博士和小蜜有事外出,一时回不来。龙娃说:你准备点钱,见机行事,打点过秤人,不要硬做,我后面坐卡车就来了。存良疑惑:耍不了秤,就成了赔本的买卖?龙娃胸有成竹地命令他只管去做。存良跑出小巷打的走了。

龙娃随后乘坐卡车来到不远处的废旧物资堆积场,喊来七八个民工将一张很厚的钢板装进车厢,再驱车理进入存良所说的单位院子,包管员示意将车开过来过磅秤。龙娃下车和存良走到经理面前,一个递烟一个点火。司机过磅后把卡车倒出来,跳下车对龙娃说胎气不足,要充一下。龙娃佯作生气:咋不早点充呢?快,领导都在这等着呐!司机开车出了院子,停在不远的小巷口,蹲在那里的七八个民工立即走过来,利利索索地把车厢里平放着的钢板弄下来,司机又开车返回,民工跟车进来装废铁。龙娃轻松地对经理说:吴总,您有事就先忙,装完货过罢秤,就去付款。吴经理给管理员吩咐几句后走了。龙娃挤眼示意,存良明白了,从兜里摸出提前准备好的钞票向管理员凑过去,悄悄塞进他的衣兜。

龙娃向下了轿车的邓老铁招手,和存良跟随管理员去财务室交钱结帐,问存良给钢厂厂长准备钱了没有,存良说上次已经打点过了。龙娃说你一顿饭想管饱一年?邓老铁从包里抽出一千元说,装个信封袋。存良捏着钞票,颇为不舍:我再买盒香烟。摇摆手里的钞票,心想欻拉欻拉的一沓钱,送给那畜牲,就为签个字?走到街上眨眨眼睛,进商店买了一包香烟,让店员将三张一百元都换成五圆面值的,装进信封,打的而去。

不仅做成了第一单生意顺利地挣到可观的钞票,他还为自己的鬼点子得意,在龙娃的房间高兴地炫耀:章厂长一摸鼓鼓囊囊的信封,脸色就温和了,大笔一挥,这阵子肯定骂我,打开信封一数,才是个二百五啊!包平安赞扬他入门快。龙娃却说这次堵了门,下次咋见章厂长?存良说:下次找人帮忙。包平安提议早日包养小蜜,女子结账顺利。他急忙摆手,不弄那事。包平安说:嗬,你还是个不吃腥的猫。他说粘上女人就活不清咧。包平安说:土拨鼠刚进城,应该开开眼,看一下城里生活,今你赚了,请我们去卡厅唱歌,给你要个小姐,看你心跳不心跳!他问卡厅是做啥的,是妓院吗?包平安点头说差不多,他把头摇得差点掉下地。龙娃微笑:我的哥,娶了个大美人。远水不解近渴呀,包平安说,那去舞厅吧,只跳舞没小姐。他又说不会,龙娃说开心一下吧。秤博士走进来接上话茬:把新衣服穿上,梳梳头,我那有摩丝。

存良好奇激动,跟龙娃一伙进入舞厅,睁大眼睛想看个究竟,可是暗淡的灯光下妆扮得形态各异红男绿女成双成对握手搂腰随着音乐节奏憧憧旋扭,在彩球光束扫射下显得鬼异迷离。坐在墙角沙发上,对龙娃及秤博士吆喝:电视里演的没有这么黑呀!龙娃鼓动请一位女子跳一曲,他说不会弄这活。秤博士凑近:跳舞就没有会不会的,只要能走路就能行。他说,那你是日弄我哩!秤博士嘬了一口啤酒:你仔细看,这黑灯瞎火不用挪脚步。龙娃在舞池给他教练了一曲,请起一女子,转瞬混入人群。包平安和秤博士也步入舞池,留下他喝着啤酒饶有兴趣地欣赏旋转的身影。一曲结束,秤博士说:你不像个男人!包平安翘起拇指说:敢请,你是这个!

受了刺激,存良冲动走向一位女士,伸出手。那女子打量了一眼他歪过脸去,不理不睬。他靠近女士,不卑不亢地说:跳一曲吧!女子看清了他的脸,犹豫两秒起身跟入舞池。手足生硬地带她走步,她发觉他不会跳舞,问他是干啥工作的。存良自豪地说贩铁的,女子鄙夷地甩开手说:贩铁的不去贩铁,到这蹦个啥劲?他尴尬地走沙发:这臭娘们看不起我。几人嘿嘿地笑了。秤博士说:你以为咱们贩铁的是处长、局长,是经理?走到哪都牛逼啊?龙娃点拨,这场合哪有实话?存良说我想说我是市长,怕她不相信。包平安戏谑:你说你是大学生还差不多。秤博士说装得文雅一点。存良叹息:一看就是个大老粗!老鼠插鸡毛还是飞不上天,人说有钱啥都有了,依我看有钱就是不能让我变成文化人。秤博士不以为然,说有钱就能上大学,问他是啥文化程度。他嘟哝:半拉初中。秤博士说麻袋上绣花底子太差,不过可以买个大学毕业证。龙娃说骆驼巷平房西头那两口子,就是做各种证件的,一个三四百元,男人三更半夜到处粘贴喷涂广告,女人除了做家务负责收钱交货,老是抱个娃,防止公安拘留。存良心里一热,大学毕业证是怎么个模样?

存良听着萨克斯《回家》曲子,开始就气息奄奄的灯光竟然渐渐熄灭了,舞厅一片黑暗,啥也看不见,站起身小心拭探靠近舞池,竭力要弄清黑鸦鸦一群人是如何跳舞的,会不会碰撞发生口角引发群殴。取出火机借助蚕豆大小的火星还是啥也没看清,倒引起一阵窸窣。熄火后定了定神,终于看清楚一对对紧紧搂抱的男女做派,竟能无视旁人投入卖力如饥似渴集体默默地上演下流龌龊的勾当。十几分种后灯光才挣扎着一星一点地亮开来,缓慢地提醒该收敛不雅举动了。龙娃、秤博士和包平安走过来坐在身旁。存良大彻大悟:原来跳舞很简单么,灯一黑抱住舞伴不挪脚步,动动屁股就行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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