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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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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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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雨飞》

第二十二章

素素和小刚和和美美,种菜种烟经营生活。她有意躲避哲明家人,生怕惹出是非,可女儿芽芽瞅机会就来小刚家。维根和老伴去镇上赶集,将芽芽留给桂云照看。芽芽熟门熟路的跑进院子,粘着妈妈逗弟弟豆豆玩耍。天色不早,芽芽央求住下,她劝说:爷爷和奶奶喜欢你,找不到会着急的。芽芽说那个妈妈不喜欢我,骂我脑子有毛病,妈妈,你说我有毛病吗?她怜爱地搂抱女儿:芽芽乖,啥毛病也没有。

素素领着芽芽走到哲明家门前的椿树下停止脚步,示意女儿进门。芽芽捏着一块饼子,恋恋不舍。正好哲明妈出来,桂云也跷出大门槛乜了一眼转身欲走的素素,瞪着芽芽斥问:不让你去小刚家,咋不听话?芽芽抱住奶奶的腿。婆婆竭力掩饰怨愤与鄙夷:娃找妈有啥错?桂云大声向素素背挑衅:到门口了就进来坐一坐么!你若想回来我就给你腾窝!素素回身解释:送芽芽,没有别的意思。桂云说:你热心替别人抓养娃娃,把自己生下来的却不管。哲明妈立即插话说,芽芽有她照看。素素停下脚步:你们商量,如果同意我就把芽芽带走。桂云不屑地“呸”了一下素素的背影。

维根警告芽芽,她反问为啥不能去? 他说咱家有大彩电、有好吃的,他们家有吗?芽芽反驳:妈妈家有小弟弟,还有这饼子。老伴说娃跟妈亲,两家一步邻近,拦挡不住。他说:素素就因为惦记咱哲明才嫁给小刚,一来二去会起矛盾,桂云咋想呢?老伴厌烦地说:她想着芽芽还有可能。他自负地说:三十几年的国家干部,啥世事啥样人没见过?你不想想,就小刚那裤裆漏风的样,素素能看上他啥?秃子头上的虱子……哲明妈懒得拌嘴,说桂云嫌弃芽芽多余,素素有抓养的意思。他立刻否定:没有铺毡的炕席,芽芽能睡着觉么?一年四季吃不上一片肉,把娃吊成瘦鸡娃呢,叫她别作梦咧。

几天后,小刚路过村口遇见芽芽在桥上玩耍时跌落到溪岸湿地,急忙抱回家。邓医生摸摸芽芽的脉搏说是轻微的脑震荡,吃几付草药就没事了。小刚送走医生就去抓草药。素素守在炕沿流眼泪,轻轻地抚摩女儿的头发。芽芽问,今晚能跟你睡吗?素素俯身脸贴女儿额头:我得去给奶奶说一声。芽芽童稚的笑容似乎祈求妈妈。尽管不愿意走近维根家院,可为了女儿只好硬着头皮徘徊在门前的椿树下。最不想看到的维根偏偏出了大门,她犹豫着说明情况。

他一听孙女并无大障:我这就去接,让娃住在那家,我倒睡不着。她强调就一个晚上。他迈开脚步:我付不起药费,还是照看不了她?她睡惯了我家的绵软的热炕!她无奈,欲言又止,匆匆回家,给芽芽穿好衣服领出家门。他随后就到,捽住芽芽手:回咱家。芽芽望望妈妈,又央求爷爷。他诱劝回家吃泡泡糖,芽芽说吃泡泡糖对牙齿不好。小刚递过药包:大人,这是给芽芽抓的药,带回去煎一下。维根问多少钱,小刚说都是自家人。维根说:芽芽是我孙女,不能让你掏钱,你日子过得惜惶!小刚说日子再穷,一副药还能抓得起。维根说若不收钱,就另找医生开处方。素素让小刚收下。维根掏出一沓钱,数出三块八角,塞给小刚:能买一斤清油呢!芽芽跟着爷爷频繁地回头。济民站在院中:那老东西,总以为他能得很!老跟我较劲。

素素狠下心来躲避,可该来的总要来。暴雨过后燕子溪变粗变浑,淹没了岸边清泉,去井台吊水,遇见哲明挑着桶,红着脸低着头只顾使劲绞辘轳。他憋了憋说:今晚,我在桥下的树林等你。她挑起水桶头也不回头地说晚上有事。就几句话,等你到天亮,他望着她背影恍然若梦,痴迷,痛惜。

这景被烟地里摘叶的桂霞看清了,虽没听见说什么,可预感到有事发生,下午去鸽子滩割草,有意走近小刚的菜地:大兄弟,如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啊!以前我就对大安说,咱村里的小伙,就数你能立得起,果然应验了。小刚说到外面赚不来钱,只好在土里刨。桂霞说:就着土地,顾家又赚钱,才叫本事呢!就说哲明吧,在外干事,和桂云结婚一年了,今儿才回趟家。哎,这世上若有买后悔药的,人就活得心安理得了! 我以前总是羡慕哲明有工作,稀里糊涂地作了媒,结果他不喜欢,妹子心里苦啊!若知道你打算娶素素,我就不……小刚说:各奔各的日子么,素素跟我一心一意……桂霞啧舌:人心哪,谁也看不透!马没有嚼子不上路,人没有尾巴抓不住。依我看,素素和你结婚,心里肯定还有惦记哲明的意思。你别嫌我嘴长,她离婚回娘家,听说上门求亲的人不少,有家境好的,咋偏偏看中了你,过紧巴日子?小刚犹豫了,说大嫂别胡猜疑,我相信她。桂霞讥笑:兄弟,晚上多留个心眼!小刚疑惑地望着桂霞背影。

素素经过一阵纠结还是走向村口的小路,伫立在老槐树下犹豫,望见桥下柳林被夜色涂抹成浓浓的墨团,喁喁低语的溪水边伫立着一个身影,下决心走过去的理由是彻底斩断他心头丝丝缕缕的情愫,把话说清,免得缠缠绕绕的。哲明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我以为你不来呐!她说:有啥话大白天说多好,这地方,又是晚上……他说:一是大白天我没脸见你,话憋在心里说不出;二是怕桂云看见了吵闹,她混得很。就几句,说完你走。离了婚的那阵,一直在集市上留心,可没碰见你,想对你再说声对不起。我知道,你恨我!她说:过去的事不提,该流的眼泪都流完了。就这句话?那我走了。他向前三步抓住她的手:你等等。她推开:不拉拉扯扯。小刚人好,他说,只是家里穷点,要帮忙你就说。她郑重地说:从目前到将来,都不会麻烦你的,你过你的日子,把娃带好,我就不牵心了。

他情绪波动:想想过去,咱俩的感情……她苦笑:感情到底是啥东西?是红的还是绿的?是软的还是硬的?是方的还是圆的?其实这两口子,就象犁沟里的两头牛,就是为了种地过日子才连到一起的。他伤感:我咋都不能理解,现在的你——不是以前的素素!我确实变了,她说,过去我有很多幻想,如今现实了,你也应该实在点,多关心体贴新媳妇,我只惦记芽芽。他说:我妈说你有要娃的心思,我们都舍不得,如今芽芽才是我回家的理由,想带到屯田镇上幼儿园,担心不会照顾。她说那不现实,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是做通娃他爷,我带着。他说:小刚能接受,你真心要,我就劝老人。

桂云心里犯疑,哲明吃完晚饭就出了门,是不是去了小华的商店?走到桥头隐约听见柳林中有人说话,借助刚从堡子山露头的半个月亮朦朦胧胧极力分辨慢慢靠近终于看清两人正在“约会”,怒冲冲地走过来。素素立刻说:没啥事我走咧。桂云堵住去路:刚摸热,走了干啥?黑天半夜地跑到这地方来鬼混!哲明愣了愣,解释:找她问句话。桂云愤怒:问话要在晚上?要到这地方?黑天半夜地来这,只能干见不得人的事!素素说:嘴巴干净点!桂云骂道:呸!人活脸树活皮,墙洼活得一铣泥,你被踢出家门还不死心,借着嫁给小刚的名义来勾引我男人,还要不要脸?哲明拦住桂云说:是我约她来的,骂我好了。桂云绕开扑向素素,吼道:我要给这个骚货一点颜色!哲明一把抓住:别胡闹,回家。桂云挣扎:我要撕破那张脸,看有没有血!早已站在不远处槐树下的小刚跑过来拉住素素的手:走吧。桂云叫骂:小刚,你娶那种不要脸的东西做啥?小刚说:我媳妇,我清楚!桂云侮辱:穷鬼王八,娶了个烂货。小刚生气地回击:真是屎壳郎打喷嚏,满嘴喷粪。说罢夫妻离去。

哲明给桂云一个响亮的耳光。她哭叫:你心里惦记她,那把她领回去,领回去睡呀?我就走,明天就离婚。争吵引来过路的村民,桂云更来劲,撕扯哲明衣服:你不是人,我一个大姑娘,嫁你个二锅头,你还胡搞,我不活了,撞死算咧!说着话向一棵柳树撞过去,哲明急忙拽住。桂霞走出人群,拉住桂云:妹子,回家!桂云啜泣:大姐,你评评这个理,他一年四季不回家,一进门就和那不要脸的粘到一块,这日子没法过呀!哲明说:明到乡上,离婚!撂下话大步走了。桂霞拉着妹妹往家走:这么闹腾,不是往哲明脸上吐痰么?一个男人,以后咋见村里人?不考虑后果么,再别唠叨,回去赶紧给他赔不是。

桂云拉住推着摩托要出大门的哲明:这么晚,别走!哲明说:我一刻也不想待在家里,放开,明到乡上办手续。维根走出屋子,嗓音厚重,严厉地训斥儿子:咋了?烦这家了?母亲劝他回屋。维根责备:狗日的脾气大呀!自己错了还有理?黑天半夜你跑到沟滩里干啥去了?哲明脸色难堪,把摩托车推院墙角。

你咋知道我去桥头?素素抬起头注视躺在炕边的小刚,本来想对你说,又觉得能处理好,你生气了?小刚摇了摇头。她嗔道,我才不相信呢! 这阵子,胸口有个毛毛虫。他叹了口气:毕竟你俩夫妻一场么。她真诚地说:过去的就要放得下,人生么,跟种庄稼一个理,种了一料子,黄了,割了,就完了;再把地一翻,重新种下一料子。过去跟哲明的日子,种的是粗粮,是粘糜子,吃一顿是甜的,就是不能常吃。如今跟你一起,种的是麦子,一年四季断不了,吃着也踏实。他问你啥时想出来的这个理,她说就是和你结婚后。他问咋是麦子?她爬伏在他的胸膛:你啊,才是我心中的大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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