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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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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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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清炖鸭

从小在农村长大,吃过不少的鸭子。美味的仔鸭炒子姜,泻火的鸭麻汤,油腻的泥鸭,腊味的板鸭,我却对清炖的胡鸭情有独钟。

胡鸭味美且解馋,烹饪方法简单。看吃货多少来选鸭,人少挑体型小的,人多拣体型大的。宰好鸭子要去腥,先将头颈、鸭翅、鸭腿卸下,再将鸭身剁成四块,然后放入滚水中稍焯片刻再捞起来。鸭肉切成寸块,备好姜葱、辣椒干、桂皮、八角、黄酒等作料。炒鸭肉最好用山茶油或者花生油,先用猛火油炸姜葱、辣椒干、桂皮、八角,再以文火炒鸭肉,然后洒入少量黄酒和适量的盐,最后盛放在菜盆置于热锅中炖上个把小时即可出锅。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父亲从乡镇教委办会计的岗位上退下来,很快他便成为家里的半个劳动力。翌年春天,村里开始实行生产责任制,我们家种了三季水稻。初冬粮食入库以后,父亲对我说,明年再也不用愁春荒了。

有了粮食,父亲开始实行家庭的“多种经营 ”。开春不久,父亲从市场上挑回两头仔猪,母亲用老母鸡孵了几窝小鸡。早稻插完秧,父亲又从集市里买回十来只鸭子。母亲仔细一看,对父亲说,你老眼昏花,这不是豁鸭。父亲微笑答道那是胡鸭,他老了,在家附近走走养些胡鸭更合适。胡鸭行动迟缓,食量不大,抗病力强。经过几周的饲养,小胡鸭长大了不少。父亲每天赶着鸭子到附近的水沟里去溜,个把钟头再回来把它们圈在屋后的树下,撒一把秕谷,拌一盆米糠或是扔几片菜叶都行。胡鸭不挑食,抓一把猪草切碎,它们也吃得很欢。小半年时间之后,父亲就开始宰杀或出售胡鸭了。胡鸭的繁殖力很强,母鸭常在柴垛下孵蛋,有时小弟从屋后的草丛里捡回十几个蛋。为了控制数量,父亲会定期宰杀或淘汰一些鸭子,母亲则将孵出的鸭苗拿到集市上去换回一些零钱补贴家用。

“打谷会”是我们当地亲友之间的一种互助会。父亲退休之后,与村里的十来位老干部相约成立了一个互助会。一则大家互相走动,借此机会互相聊聊,二是借互助会的资金帮助有困难的家庭解决部分问题。记得我读师范的那几年,父亲当会的时候,他常用家里饲养的胡鸭招待各位会友。一只大的公胡鸭足有一个小脸盆的肉汤,父亲总是早早准备好作料,把盐味调到合适。他嘴边时常挂着一句话——猪肉冇盐狗会嫌,何况鸭子呢。因为来的都是些老人,鸭肉炖得比平常多一些时辰。席间得到大家的赞赏,父亲则会满意地笑笑,一个劲劝各位老友吃肉喝汤。一位老友直言不讳地说道,这鸭子炖得好,脱骨,味玄。不像上次那谁家的猪脚,没炖烂,险些把我的牙齿搞坏了。父亲听罢连忙接过话茬,用好油炸过的,放心,放心。言罢,一桌子的老友会心地笑了。

父亲从事总务工作多年,对客家食谱有一定的研究。那些年,他也常给家人改善伙食。尤其是假日大家回到家,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格外受到父亲的优待,吃得最多的大菜当属父亲的拿手菜清炖胡鸭。

女儿上幼儿园的那年,我们三口小家住在镇上,其时妻在镇上开了一家小店,我假期也帮忙为她做点事,所以回家看望父母的时间少了。父亲总是抽空到镇上来看我们,临了邀我下周回家打打牙祭。我知道父亲的意思,其实他是想念儿子和他那可爱的孙女了。我劝父亲鸭子大了多了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父亲听了总是说家里不缺这几个钱,那是吃谷吃草的好东西。

有一回,大舅和单位上的一位同事来我们村办事。事情办妥之后,父亲留他们吃饭,亲自动手宰了一只大胡鸭招待他们。品着香喷喷的鸭肉,大舅一边谈论办事的细节,一边向父亲讨教清炖胡鸭的技巧。父亲一听有人点赞他的烹饪手艺,高兴得忘记了给客人筛酒,连忙将自己的厨艺竹筒倒豆子般地和盘托出。临走时,父亲还送了两只胡鸭给舅舅他们。那些年,我们家的不少亲戚好友都得到过父亲的馈赠,并且从父亲那里学会了烹饪胡鸭的厨艺。

时光荏苒,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这些年来,我们家兄弟几个先后进城居住,父母也相继离世。每次到菜市场买鸡买鸭都不敢要那大块头的胡鸭,父亲的清炖胡鸭味道几乎快要忘记了。

年前,单位一位同事送我两只胡鸭。打开蛇皮袋子一看,那胡鸭硕大身躯让我猛地吃了一惊。细看鸭毛似乎有些稀少,我掂量了一下,足有十来斤重。由于年前工作忙无暇顾及它们,妻把胡鸭养在柴草间里。隔了十天半月,恰逢好友来访,我亲自宰了其中一只肥鸭款待客人。散席之后,我老觉得这按照父亲教给我的方法炖出来的鸭子,怎么味道和父亲的清炖鸭相差甚远呢?妻说,喝多了吧?你爸那鸭是吃草喂谷的,这个是饲料鸭。我听罢一惊,感觉酒也醒了一半。

前些日子由于疫情的缘故窝在家里很少出门,偶尔上农贸市场买菜,隔三差五也能看见禽类市场上出售胡鸭。孩子不在家,二人世界的小家,都不敢有买胡鸭的念想。不过每每看见那黑漆漆的鸭子,我又禁不住想起父亲的清炖鸭来,感到父亲仿佛依旧还活在我们中间。

写于2022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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