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山泉水

这些日子天气连续干旱，城里小区老是停水，好几回遭遇上了没有水的尴尬。每到这个时候，妻总是提着水桶到楼下人家别墅区熟人家蹭水解决家里用水的问题。今天是周末，接到老家堂兄的电话，得知他们正在安装自来水管。我拎了两个塑料水桶驱车回老家去凑热闹了。

我的老家是翰林故里，也是围屋之乡，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之前水资源非常丰富。相传当年翰林回乡是坐船回来的；故乡的许多围屋是先祖们贩运木材赚了大钱才修建起来的，其中最有名气的莫过于关西新围和西昌围屋。

打开后备厢，塞进两只水桶，顿时整个车厢满满的。这小车曾为家里用水立下了汗马功劳，无论是从桃江水西捎水回来，还是去石峡山取泉水，没有这车真的太不方便了。单位附近有一个取水点，水源来自桃江河畔的杨梅坑，许多同事都喜欢隔天带一点水回去。据说这水是山泉水，烧开了泡壶茶，味道还是不错的。我曾与朋友去过几回石峡山的水厂附近去取水。那里的泉水是从石缝渗出的，把水装进桶里，不一会儿桶壁上便会“冒汗”，摸上去怪凉的。可是那地远了一点，去过几次就再也没有去了。

离开县城，汽车在龙关公路上奔驰。我的思绪早已飞到遥远的故乡去了，那里的青山绿水时常让我魂牵梦绕。老家的院子里有一根自来水管子，那自来水只花了六百元的开户费和维修金，不需要安装水表，需要用时打开龙头，那山泉水便哗哗地流了出来。这是老家几户常住人家从宝塔山下引回来的自来水。前年老家维修祖宅的时候，我向他们申请开了一个户头。宝塔山茫茫山林酝酿出那甘甜的乳汁滋润了故乡的亲人，那水干净清凉。维修老宅的那些日子里，我时常烧几壶开水泡茶，招呼前来帮忙的乡亲们，让他们歇下时喝茶、闲聊、解乏。早年住在老家的时候，家里有一口水井，那是父请人在院子里挖的。老家的泥土遇水即化，打一口井实着不易，返了几次工，临到最后用上青砖和水泥预制盖才把一口水井砌好。不过那井水实在是好，花了钱也值得，即便在冬季也没有缺过水。赶上家里办大事，那口水井也足以对付，只是辛苦了泵水的人了。父亲退休在老家住的那些日子里，母亲常用那井水酿酒。可惜的是后来全家人都进城了，那井也就慢慢废了，此后再也没人用过它了。老家的青山村口路旁也有一口水井，是地地道道的竹根水。绵延的群山上长满青翠的毛竹，一年四季清泉水从路旁漫过。前些日子村里修路，有人特意为水井修了一道沟沟，还将井水引到路旁的下面安装了水龙头，方便了回村里取水的人们。好几回，我去老家办事，车到坡下井旁忽然想起自己今天没有带个水桶回来。那竹根水真的有些甘甜！每次和城里的乡亲们谈到老家的那口井水，大家都异常的眷恋。

不知不觉到了老家，停车与旧日的邻居打个招呼，得知安装水管的师傅今天有事在路上耽搁了，我们便在邻居家喝茶闲聊打发时间。几位乡亲见我回来赶紧聚过来说话。说到安装水管接自来水，话匣子立马被打开了。房叔说他家的井水早坏了，泵上来的水味道有些腥，一般情况下只用来洗洗手，洗洗衣服。现在用的是宝塔山下的自来水，他有些担心今后家家户户装了镇里的自来水再没人去检修现在的自来水设施，所以赶紧缴钱装了一个镇里带水表的自来水。房叔是低保户，但在用水的问题上，看得出来他丝毫不敢马虎。堂兄说他家的井水目前还好，但是烧过水之后锅面上会留下水垢。记得有一次回家办事，临近中午的饭点，嫂子叫我不要开灶了。吃饭的时候，她拿了一个蒸饭的木架子问我，这架子上为什么有一层水垢？当时我就感觉这水有问题，于是对他们说尽量不要用井水了，煮饭烧开水记得用新装的自来水。在那些乡亲们中，侄子家我去得比较多。前些年二侄子养猪冲洗猪圈的时候，他常用泵抽水备用。那时我还劝他下井去清理杂草，侄子说没有这个必要了。数数周围的几户邻居，再看看身边那些从城里赶回来的乡亲，瞬间，儿时乡间美好的印象几乎要模糊了。

永嘉爷爷是我们族里高辈分的老人，他摸摸白胡子笑着道出了这些年水源枯竭的缘由：几十年来我们对森林资源索取的太多了，稀土开采不科学，长期用资源换取经济的发展毁掉了地下水资源。老人如数家珍地说道着先前村里的几口水井，诸如大坝的水井，社贝的水井，石角的水井都是小有名气的。他说早年间乡里有个名绅，特别喜欢喝茶，每天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拎着铜壶到石角去取泉水烧茶，他那自制的乡茶泡在这壶茶中，那茶水会让他整天精神百倍；有时河水暴涨过不去，那乡绅便窝在家里像生病了一样。我们听了呵呵笑了起来，毕竟这故事离我们已经有些遥远了。

品着那来自宝塔山下的茶水，我感觉到今天的我们还有一点小幸运，毕竟我们还能喝上甘甜的清泉。我们要感谢前些年退耕还林的政策得到了落实，这几年大片的森林被划为公益林得到呵护。可是那稀土山下的污水何时才能得到净化呢？也许我们只有久久的期待着。

看看时间不早了，我把安装水表开户的钱转给了堂兄，交代他代办，然后从车里取下塑料桶，盛了满满两桶故乡的清泉水。临了，我打了两桶清水将车子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干净净。

窗外故乡的山水如墙上的画一般一闪而过，捎了两桶水回城，像捡了两个元宝。想到那新的自来水即将从青云山下流经我家老宅院子，我心里的那几朵零星的愁云渐渐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