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有引力（外五首）

日子在脚底打滑。田埂上

父亲牵着驴，平板车承载雨水

和一家老小的口粮

母亲进城十多年了

已经不惧怕红绿灯和商场

昨夜说梦话时还在念叨

小麦哪一日灌浆

麦芒引体向上，未能挣脱

大地的手掌。一只青蛙跌落

又从荷叶表面腾空而起

跳动几个时辰，跳不出

一方狭小的水塘

花朵淹没石头

野菊花在水边割据称王

石头使出全身力气

想要冲出花丛，冲出荫蔽

花朵带给石头那么多福利

比如免予直面风雨

远离紫外线和雷电侵袭

紫色的香气让人沉迷

窒息，想要走出去

或者逃离。忘穿夕阳与晨曦

石头淹没在花的清影里

我淹没在你的芳名里

荡漾

荡漾是麦田里起伏的声浪

割掉一茬，又在老地方

新长出一茬。五月风

撩拨头顶的积雪

我的目光和歉疚

都跟着颤动

槐花也在风里喧哗

奶奶踮起脚摘一箩筐

诱人的蒸饭香不在世上

就像有的荡漾不在水面上

交叉

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

白云一朵连着一朵

投射在车窗上，天空的蓝

也在玻璃上荡漾

两个人的目光

交叉，我看见风尘

三岁的孩子看见海浪

三生石下

明知是粗制滥造的东西

却不能自已。在大欢的歌声里

一遍一遍地走出又走进

代驾、保安或者外卖小哥

活着和爱都低于尘埃

廉价的剧情

照样引发悲伤或者欢喜

许多人点赞或者在看

跪在佛前，三根香烛焚烧躯体

旁观饮食男女。得到，失去

空椅子

承载过一朵雪花白

也曾托举两个人的爱

被遗弃的公园和我

都在等。虫鸣如大海

一层潮水退去

一层又席卷而来

生锈的铁扶手

时不时地埋怨——

椅子要有椅子的样子

当初不该责怪臀部

沾染水或者尘埃

流星跌落，木板上

零散的月光盛开

散步所见

一片叶子跟随另一片叶子

脱离枝头，摇摇晃晃地

坠落。上山的小路

没有几个行人，连鸟鸣

也是稀松的。傍晚的阳光

在红墙上跃动，斑驳的

不仅是影子，还有山门内

诵经的声响以及木鱼

对鱼槌的厌烦。焚香的男女

眉头紧锁，或者面无表情

香火遮掩不住心思

就像云朵遮掩不住天空

我发现，那么多叶子

有的在林间，有的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