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天空下（组诗）

◎山顶的石头

星光零碎，无力点亮

黎明前的暗夜和林间的行人步道

此刻，除了蟋蟀的鸣叫

整个和平养生谷都是静默的

眼前这山顶上的石头

一如既往地假寐，侧卧或者平躺

习惯了风化的疼痛，也不怕孤寂与冰凉

唯独不敢直视散落在身旁的田螺

它的躯壳空空如也

却总让人怀念浪花拍打海岸的声响

那是我回不了的故乡

◎越王丌北古剑

在安庆博物馆，我与一把青铜剑

对视良久 特制的玻璃没能罩住

它的剑气 也没能罩住一个后来者

的好奇心与时光荏苒

  鸟篆明文铭刻剑主人的名声显赫

——越王丌北古仗着它横渡大江

驰骋万里沙场 砍落多少头颅于马前

  月白倾泻而下 锋刃挺立向上

敌军心惊胆寒 轻易不敢染指勾践

卧薪尝胆收复的疆土河山

  一代君王雄心勃勃 或许想过万古流芳

却不曾料想他的剑埋入泥土

千年以后破土重来 化身国家一级文物

躺在真空里 供人围观、膜拜

  众人艳羡镇馆之宝的卓尔不凡

有谁在意一把剑的被动与不安

◎芦苇荡了起来

我的梦是一座灰白墙

一个人的村落

一把干枯的草

  岁月苍黄

叶子跌落地上

和脚步一样踉跄

遥不可及的夕阳

让我想起了你

  来世的你会是什么摸样

今生这隐约的泪行

像一朵丁香

盛开在子夜的土地上

  季节老去了

化作雁子的吟唱

比高原更加辽远

比爱情还要忧伤

◎天门山上

被雨水打落的松枝残骸

横七竖八地躺在石阶表面

蝉鸣和我的喘息声

在上山的路上此起彼伏

  行至山顶 我打量一江秋水

水朝着大海日夜奔流

流走船只、泥沙和浪花

留下鱼虾满仓或者光阴虚度

  驻足张望 我望见半个夕阳

阳光在水面上凌波微步

随手给草木与山峰着色

涂抹一幅中国画

  画里的人，纠结于某些现实的问题：

如何在更短的时间积累更多的财富

如何将病毒和伤痛从世界上驱除

如何让天空把云朵和鸽子留住

  起风了 树枝抖落一地蝉鸣

和两三片轻轻盈的叶子

这一刻，愚钝的我若有所悟

来自河流的终将归于河流

就像来自尘土的终将归于尘土

◎天空下

今夜，我想念茅草

与土坯堆砌的矮房子

奶奶在灶台边拾掇晚饭

爷爷从草木灰里捧出一把陶壶

影子巍颤颤地挂在墙壁上

慢慢拉长，直到

他们，都住进了相框

而我，只能无数次凝视或眺望

像在巨大的天空下

守着一小片星光

◎故乡的陌生人

远离村庄的时间太久

阿满也成为故乡的陌生人

  想家了，他看见北方的山岗

青草离离 风吹花朵和羔羊

  那个牧羊的小孩子已成年

睡不着的时候，总爱点数羊群

也点数心事

  山上的桑枣树又挂果了吧

同学小倩是否已经出嫁

邻居家的花花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