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太深的人，被剧本牵引 （组诗）

剧本

毛衣织了一半，母亲又把它拆掉

重新构思花纹和图案，她想小孙女

喜欢，和小魔仙一样好看

进城十多年了，父亲还是放心不下

红薯、玉米和麦子，把花园里的土壤

翻过身来，一遍又一遍

邻居汪姐对着一面镜子表演

大段大段的台词从水袖里淌出来

轻得像彩霞，却也重得像泥沙

入戏太深的人，被剧本牵引

一个角色颠倒众生，忘了自己

现实假假真真

◎角度

我想知道，从哪个方向破题

才能写出像样的诗句

打动自己。我更想知道

从哪个方位点火，才能熔化铁

链条，抹掉一个母亲

被窖藏，见不到光的遭遇

她的眼神刺醒我。幼年

另一个母亲蜷缩在柴房里

大哭却发不出响声。锣鼓震天

围观者的嬉笑散落一地

春天又来了。我忍着盼着

“走失”异乡的女人，重叠的疼痛

度数归零 

◎荡漾

荡漾是麦田里起伏的声浪

收割一茬，又在老地方

新长出一茬。五月风

撩拨头顶的积雪

我的目光和怀念

都跟着颤动

槐花也在风里喧哗

奶奶踮起脚摘一箩筐

诱人的蒸饭香

不在世上，就像有的荡漾

不在水面上 

◎旧站牌

那个男人准点到来

捡起一把碎石子又随手扔掉

面对一截铁轨发呆

火车早已经停开

站牌的名字锈迹斑斑

还没有人能让他明白真相

——他的女儿冷静

留在2002年车祸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