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方的，也是圆的（组诗）

　    北方大地

“大风起兮乱云飞扬

满天洒落母亲泪光”

韩磊的男中音在房间里回荡

一声比一声浑厚

勾起我对北方大地的向往

风吹草低见牛羊

马头琴和时光一样悠扬

额尔古纳河在草原上延展

一头连着苦难

一头连着天堂

◎你，那么远那么近

思念是酸的 也是甜的

一阵风吹落熟透的李子

吹开母亲唇边的笑靥

故乡是方的 也是圆的

好像曾经住过的老房子

也像儿时的冰糖月饼

祖国是远的 也是近的

不想去盘算归家的日子

你的模样又浮在云端

◎一个小贩的中秋

牛奶一样的光芒笼罩街区

金大地农产品市场人潮已退去

喧嚣给平静腾出一小块空地

刚刚卸载完最后一大车水果

他黏在躺椅上，像极了一团泥

骨头反击起身的念头

舌尖上的水泡也在焦虑

妻子还在家门口隔离

西梅、黑布林、猕猴桃

那么多的新鲜和腐朽

都发生在月白里

◎故乡的陌生人

远离村庄的时间太久

阿满也成为故乡的陌生人

想家了，他看见北方的山岗

青草离离 风吹花朵和羔羊

那个牧羊的小孩子已成年

睡不着的时候，总爱点数羊群

也点数心事

◎旧砂锅

一缕又一缕烟火

隐入陶瓷锅底

早已看不出当年肤白如雪

却舍不得更换

母亲以前用它熬制汤药

陈皮、龙葵以及半枝莲

在水中翻滚、纠缠

苦和疼痛都难以下咽

妻子曾将梨子削皮切成块

和冰糖一道入水

小火慢炖，想止咳化痰

也想化解卷起来的失眠

女儿把玩具塞进砂锅

跟好朋友过家家

小孩子的欢笑就像潮水

一浪接着一浪袭来

试图将我的乡音打翻

◎小区门口的树

一棵树站在小区入口处

照看车辆来来往往

也照看人生起起伏伏

灯红酒绿的夜晚

有人抱着它倾吐心事

也有人的动作羞于启齿

清晨从绿荫中醒来

小笼汤包和虾子面烟火升腾

鸟儿和三轮车夫都在觅食

儿子每天途经它的身旁

从一个课堂转到另一个课堂

女儿和树叶儿一起成长

妻子问我 许多年以后

他们会不会记得一棵树

和乡愁的模样

◎枯河口

上帝之手 在皖东北

撕开一条裂缝

生疼 大地止不住颤抖

某天 我路过枯河口

夕阳跌落桥边的树林

血红 河滩一地玉米

干涩 如同农人的眼球

你听 有人在低吼

拉魂腔比酒还要上头

土琵琶高亢刚劲

两根弦拉出草木一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