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死亡及其他（组诗）

◎日落之前

是谁，手持一大盒颜料

将一面江水涂抹成金黄色

转而化作火红、橙红、暗红

那么多追逐落日的人

忙于拍，或者被拍

秀出各种爱和身材

唯独你是冷静的，旁观

八号码头上的热闹

胡茬和剪影都是寂寞的

人越多，越寂寞

◎致S君

要是回到古代，大概率

你还是一位先生，不教书

只悬壶济世，就像现在

着一身白大褂

放得下文凭、职称、荣辱

却放不下病痛与疾苦

一看到患者家属流眼泪

悲悯就和理性发生冲突

妙手可以回春

你一次又一次点灯

照亮陌生人出院归家的路

◎和死亡有关

在肿瘤科的时间足够长久

他还是不能以平常心

接纳死亡。护工张大姐

刚送走一位死于胃癌的人

又接手一个新客户

她和同行谈论起死亡

就好像谈论菜市场

和自己无关，又似乎有关

◎下弦月

今晚，我回忆起这辈子

第一次接触死亡

月亮又残缺半张脸

老房子慌里慌张

一个小孩忘记了恐惧

以及应该有的悲伤

祖父躺在堂屋中央

一张草纸蒙住脸

哭声一阵一阵地响

像是要喊醒熟睡的人

又像是为他壮行

◎教学有感

多年以后，我再一次

站到了讲台上

面对一群十八九岁的孩子

讲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老子道可道，庄子逍遥游

王羲之和他的朋友玩曲水流觞

苏东坡看见乌鸦衔着纸钱

迸发灵感，写就天下第三行书

历史的天地如此辽阔

却敌不过方寸大小的手机

或者平板。在手游的世界里

他们奇袭或者逆战，偶尔抬头

眼神里都是水，一片苍茫

此刻我特别羡慕父亲

他也是个传道的人

未曾费心地动员和推广

《新约》《旧约》《赞美诗》

奈何有那么多村民传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