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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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
送信的小雨刚落地
山川躺下，你如约而至
拆解这个汉字
就像打开一段家族史
一半是烟火
另一半是白茫茫
真干净。好久没有写信
我已忘了她的名字
◎小雪
像一篇短篇小说
人物不够出彩
情节也不够曲折
却打动了我
也像一首小情歌
源自午夜电台
那么多不眠的人
拥寂寞入怀
第一场雪还没有来
可一想到你
记忆就开始泛白
◎立冬
采样拭子的味道，隔三差五
游离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嗓子眼
站在等待做核酸的队伍里
我想起一位故去的诗人
他和祖国大陆隔着一湾海峡
我和自由呼吸隔着一层纱
浅与深，薄与厚
都是过去式，冬天就这样来了
小雪正在路上
裹挟春意的风也在路上
◎霜降
秋天匍匐在草叶上
拼尽全身力气
想要抓住最后的希望
一个磕长头的人
匍匐在山路上
露水在他的发梢
凝结成霜
我沉迷于虚构的夜场
那些蓝一眼望不穿
白也白得深邃
◎白露
谁的眼泪流了一整夜
悬挂于草叶尖上，一颗
又一颗，圆滚滚的凉
去长江边，我要看一眼
诗经里的芜湖景象
可现实并不如我所愿
伊人所在的地方
空荡荡，芦苇的秸秆里
也没有内容。想南方
一叶孤舟，吹长笛的人
穿着红色衣裳
◎立秋
啃着啃着，秋就立了起来
西瓜瓤发出沙沙的声响
盖不住女儿的牙印
小娃娃嘴角上扬
悬挂两道深红色的清凉
病床上，母亲忍不住
朝窗户外面眺望
目光不能触及的故乡
稻田连着稻田，肆意铺展
比地毯更加柔软、绵长
走进，走出，来来往往
一个中年人的日常
秋天是否可以不一样
他弯下腰，捡拾一枚落叶
掷向比远更远的地方
◎小满
浆水灌满籽粒的日子
走失在城市的父亲
回到麦田，面对一大片青黄
咂摸一个词语——
稼穑，陌生又熟悉的字眼
丰盈或者干瘪，收成
与种子有关，也不尽然
就像麦苗性情温润，有时
也会举起针尖
老屋沉寂了许多天
烟囱抱紧燃烧的余温
灰烬是草木不肯熄灭的魂
铁锅锈迹斑驳，憧憬一个人
劈柴，生火做饭
◎清明
隔离。在龙头山外面
望一眼墓园，夜幕低垂
白衣衫沾着泪，乌鸦
衔着纸钱。池塘边
画个圈，念陈旧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将最近发生的事
说与一个人听，爱
或者不爱
都付诸一朵火焰，映照
苍茫的人世间
这么多年
◎春分
在菜市场，我遇见一个小姑娘
含着眼泪歌唱：当枪炮轰鸣
打破宁静，撼动夜空
世界闭上她的眼睛
泪珠滑过脸庞，一颗又一颗
滚落在乌克兰的大街上。我多么想
传播一个关于春天的消息：
打今天起，玄鸟从南方
赶赴北方，雨水
也满怀悲悯，去浇灭战地的火
安抚黑土地和忧伤
◎惊蛰
他拒绝了我。两百块
可以对付三十天。午餐
一碗面五块钱
大馍、白开水，早晚
都一样。春雷响起
睡在大桥下的男人
和昆虫一起出洞
◎雨水
双手合十，一只水獭祭拜
造物者的馈赠。一群候鸟
准备启程。草木
抽芽，返青。在皖南
马头墙等候一场相逢，我
等候一桩好事发生
◎立春
酣眠的虫儿伸个懒腰
拱开泥土的窗棂
草木根须放松神经
雨水通灵
带来上苍的美意
给群山扎染一层青绿
万千物种追着光
用力生长
肉眼可见的地方
换了新衣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