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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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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老屋及其他(组诗)
◎城里的月光
无论圆满还是残缺
月亮从来不主动分行
或深或浅,月光的白
总让一颗敏感的心
轻易地敏感起来
慈悲为怀
她给栖身桥洞的人点灯
照看上班族
早出晚归的行囊
时间久了,一些微光
渗透皮肤和脊梁
就像街灯下的烟火
支撑那么多希望
◎途经故乡
想打开父亲的心结
却找不到钥匙
就像那日,我途经故乡
老屋就在面前
却只能透过漏风的窗户
张望。院子里的蒿草
淹没了一家人的旧时光
大门上的铁锈
被风剥落。啪——
我听见乡愁在别处
骨裂的声响
◎荡漾
荡漾是麦田里起伏的声浪
收割一茬,又在老地方
新长出一茬。五月风
撩拨头顶的积雪
我的目光和怀念
都跟着颤动
槐花也在风里喧哗
奶奶踮起脚摘一箩筐
诱人的蒸饭香
不在世上,就像有的荡漾
不在水面上
◎下弦月
当我回忆起这辈子
第一次接触死亡
月亮又悬挂在树枝上
老屋也很慌张
小孩子忘记了恐惧
以及应该有的悲伤
祖父躺在堂屋中央
一张纸蒙住脸
哭声一阵一阵地响
像是要喊醒熟睡的人
又像是为他壮行
◎空鸟巢
和乡下的老屋一样,树上的鸟巢
也空落落的,没有温热的迹象
和老屋又不一样,鸟巢未曾上锁
对着星月敞开门窗
它们都在怀念原住民
呢喃、喊叫、羽毛和花衣裳
胶卷里的老影像,一帧一帧地
倒着播放。翅膀硬了
窝就矮了。那些更矮的灰尘
遗留在灶台和枯枝上
◎麦田里的烟囱
空洞,却又承载许多内容
一截废弃的烟囱杵在麦田里
三十年了,还在反思
烧砖的人走了。浴火重生的
砖头隐入墙的身体,或者
连同村庄短暂的工业化历史
归于泥土和沉寂。搬砖的人
像候鸟一样
流落于工地和工厂
麦子割掉一茬
又长出一茬。青黄相接的地方
它站成灯塔的模样
◎门前的杏树开粉花
奶奶走了许多年,那棵树
照样还会把她领回小院
树荫里,她一个人做针线
缝补我的衣衫和童年
春风路过门前,杏花
簌簌地滑落,一大朵粉嫩
从枝头到发梢,途经眉眼
落入这柔软的人间
◎小满
浆水灌满籽粒的日子
走失在城市的父亲
回到麦田,面对一大片青黄
咂摸一个词语——
稼穑,陌生又熟悉的字眼
丰盈或者干瘪,收成
与种子有关,也不尽然
就像麦苗性情温润,有时
也会举起针尖
老屋沉寂了许多天
烟囱抱紧燃烧的余温
灰烬是草木不肯熄灭的魂
铁锅锈迹斑驳,憧憬一个人
劈柴,生火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