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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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花记
雨水洗过的街角
我又碰见这个男子
一手推着长满花朵的三轮车
一手拖拽渗血的生活
他的一只眼接近失明
另一只眼用力地睁
想要分清花色和品种
独自摸索灯火
一束连着一束包扎
玫瑰递出的刀剑
刺破单薄的皮肤和羞赧
收款的动作缓慢
和老年人没什么不一样
右脚向外翻转
脚尖直直地点击路面
想点出多彩的一天
◎买花记
在花店，我所中意的
一朵早已售罄
另一朵滞留在保鲜柜里
期盼、喊叫、枯萎
所有动静都淹没于
人来人往的喧嚣
就像除夕夜的烟花爆竹
绽放过后，残余的热闹
从高空跌落地面
要么被扫进垃圾桶
要么融入泥土
一点脾气都没有
可我依然相信
花木通灵
也在等一场雨水
◎写诗记
滴答滴答，雨水敲打我的不安
灵感刚刚从水下探出头来
又被纠结拽了回去。旧词与新意
熟悉与陌生，合力与张力
相互牵扯，又彼此纠缠
我该从哪里起笔、落笔
才能打动自己，打动你
在雨夜，一万条小蛇
啃噬一个人的焦虑
闭上眼，一粒一粒地数
坠落在窗棂上的雨滴
好吧，还是臣服于我自己
拿真诚击败虚构的劲敌
雨停了，一朵浪花
抬起瘦小的身体
◎放生记
江水被黄昏涂抹成深色
扶着礁石，渔家女人蹲下身
放生一小袋沙子。大悲咒
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一遍又一遍地清洗
蛇皮袋早已没有内容
子夜临近。腰背佝偻的黑点
淹没于一片苍茫
◎饮酒记
眼神和酒水一样迷离
零星的几个客人在慢摇
的节奏里微醺
暧昧、谈笑或者哭泣
他要了两杯轩尼诗
一杯敬别离，一杯敬相聚
用辛辣疗愈自己
以及情志失调的日子
陌生人给她点烟
烟圈和音乐都欲擒故纵
牵引着荷尔蒙一步步登顶
又一下子坠入谷底
酒气升腾，某些事还在发生
天却要亮了。这一爿小店
在晨光里暗淡下去
◎夜读记
读《塔木德》，我想到菩提树
和释迦牟尼。犹太人的晚餐
摆放在佛陀面前，智慧和花朵
一样鲜亮，夜莺在枝头放歌
泉水叮咚作响，云彩在神的领地
携春风游荡。书本的夹层里
或许裹藏着天地、山河。星辰闪烁
试图提醒我——包袱和屠刀
都在身外。我曾梦见石庵
酒后写下的楹联：岂能皆如人意
但求无愧我心。在广济寺
我旁观一位须眉皆白的僧侣
点化求签的中年男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