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青铜（组诗）

1.青铜大面具

看不透你。蓝色的锈蚀

携带山海经的神秘

贴满三星堆每一寸肌肤

千里眼、顺风耳

金属加持的肉身已封神

或者化为泥土和灰烬

留下的何止是青铜大面具

一切我能想到的情绪

收拢在狭小的物理空间

真相与历史和传说

都隔着一张皮。我打量你

你保持沉默

2.跪着的越人俑

若有条件站立

谁甘心膝盖着地

硌疼的不仅是神经

脸面也挂不住

越人俑断发纹身

龙蛇在肌肤上盘踞

眼神里的空洞

似乎藏了许多内容

从公元前跪到现在

我想搀扶他起来

3.青铜剑

唰的一声，剑尖已及胸口

无尽的爱恨。持剑的人

在剧本里白了头

手中的器物挑起灯火

平息一场战事

却斩不断一截青丝

他或许想过几百年以后

所有的妩媚都作了古

剑气从泥土中突围

出鞘，陈列在真空

轻薄和厚重

时常纠葛于一双眼睛

4.酒器

有些事只有饮者在意

就像面前这只酒器

成全多少微醺或者大醉

而今待安静地等候

破土重生的爵腹中空空

却又像斟满了内容

风月或兵戈一饮而尽

青铜器皿留有余温

5.大立人像

近距离仰视。冠盖耸起

衣袖里有龙蛇穿行

高台之上的表情

看不透，就像手持器物

还没有定论。书上说

权杖、象牙和玉琮

都有光通灵，就像雨水

牵连土地和天空

青铜不声不响

撑起三千年道场

6.在博物馆看展

一江水从远古流到对面

后浪比前浪更汹涌

冲洗吴楚和巴蜀

时间在水中沉淀下来

我想起某些青铜器

背负好名声

周旋于喧闹的展厅

另一些甘于无名

在暗地里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