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写过的雪（组诗）

小 雪

像一篇短篇小说

人物不够出彩

情节也不够曲折

却打动了我

也像一首小情歌

源自午夜电台

那么多不眠的人

拥寂寞入怀

第一场雪还没有来

可一想到你

记忆就开始泛白

下在午夜的雪

出租屋里，我与武东兄席地而坐

听他讲小筛子私塾的过往

点一盏灯，夫妻俩耗费十年月光

搭上了女儿的学区房

他对国学的爱就像午夜的雪

无人知晓，梦想下面覆盖了什么

继续两个人的文化苦旅

还是抽身离去，没有人回答

他兀自看向窗外

雪花依旧自顾自地落

在雪白里听见鹿鸣

全村人为他们送行

脚印，一深一浅

没有遗留子嗣和田产

粉笔灰是不肯停歇的雪籽

埋葬两个外乡人

村支书老武张开嘴却说不出话

泪珠跌落，砸疼草纸

潮乎乎的悼词

在雪与雪的夹缝中走失

风停了，雪下得更紧

两声鹿鸣

从雪白深处传来

白马寺

轻轨抵达腊月尽头。白马寺

还在那里，上山的路曲折

像极了我们两个人

初见，再见

小雪从远处捎来春的讯息

我把灵感抄写在纸片上

跨越一城烟火，自北向南

想见你一面

留守的小沙弥告诉我

师傅骑着马儿云游去了

忘了说，归来的时间

       空椅子

托举过两个人的爱

如今承载一朵雪花白

被遗弃的公园和我

都在等。虫鸣如大海

一层潮水退去

一层又席卷而来

生锈的铁扶手

时不时埋怨——

当初不该责怪臀部

沾染水或者尘埃

风停了，旧木板上

雪花自顾自地落

雪山之上

脚印，刚刚抹平一个

又踩出一个。积雪向上

挺进云朵的洁白里

风盘踞头顶。攀登的人

索性闭上眼睛

一根绳索用力拉扯

一脚深，一脚浅

鞋钉钉进雪的肌肤

雪止不住喊疼

天空的蓝，切割成碎片

山顶离喘息声还很远

又好像伸手就能够触碰

大雪

送信的小雨刚落地

山峦躺下，你如约而至

拆解这个汉字

就像打开一段家族史

一半是烟火

另一半是白茫茫

真干净。好久没有写信

我已忘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