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一只燕子，衔来大地的福音（组诗）

除夕之夜

女儿头顶退热贴

半睡半醒，咬着乳牙

喊妈妈。她就在隔壁

从年三十到初一

咳成一株经冬的芦苇

咳一声，我的心

就紧一次

苏黄、蓝岑、奥司他韦

那么多特效药

却止不住灼热的疼

拜年的鞭炮声响起

我搂着女儿，念着妻

想象一只北归的燕子

衔来大地的福音

不如见一面

春晚舞台上，满月换作月牙

单依纯和海来阿木也换了位置

听歌的我们还沉浸在词曲中

怀念着各自的怀念。月光

如同河水，从往事深处流出

途经小桥或者深浅不一的沟壑

稍作停留，又匆匆奔走

水流的小部分响声沉下来

融进记忆，就像青春期的你

声音录入磁带，欢笑定格

在临别之前的影集里

而今录音机已停产许多年

相片里的黑发长出月白

偶尔有滚烫的事物漫过咽喉

醉眼朦胧射出一枚箭矢

试图击穿来日方长

早春行

鸟鸣，成群结队

从天空往地面奔来

填满树林的空档

却没能掩盖

野菜生长、柳条吐绿

的真相。田间小路

向着落日曲折，延展

三三两两的行人

轻声交谈，夕光

随手打开一页江南

向远山递出请柬

年后

红灯笼还挂在房檐下

影子一点点拉长

和老武弓着的腰身重叠

他坐在堂屋门口的台阶上

一个人抽烟，回味烟花炮竹

桌椅板凳挤满小院

儿女们推杯换盏

忙于掼蛋，孙子辈抢红包

追逐、打闹，嬉笑

可笑着笑着就听不见了

发动机的动静

支起耳朵也听不见了

此刻，目光所及的院落

仿佛也被一下子掏空

就像年后的红灯笼

雨水

雨滴，不紧不慢

一小部分落入视线

再仔细一点

或许你也能窥见

细微的涟漪

隐藏巨大的天机

那么多老去的事物

借着雨水还魂

而半睡半醒的柳条

仍在做梦。梦里的风

湿漉漉、软绵绵

却又坚硬，像一把匕首

只需轻轻一挑

千万棵春天冲破地表

装点翻新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