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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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在西河
被磨平的青石板是流年
也是娘胎里带来的
时光与信笺
六百年了，西河人家
婚丧嫁娶的声响
在瘦削的街区回荡
青弋江的潮水拍打码头
中药铺、糕饼店、竹木商行
学徒趁着一片星月
吆喝，迎来送往
我在某个黄昏抵达
在另一个黄昏离开
就是这条小巷，母亲徘徊
又徘徊，老相册还在
2.中江塔
云追着云，浪赶着浪
中江塔是一个剧场
青砖灰瓦举着头颅
观照船只靠岸、离岸
守望者或者守护神
都不过是强加于人的标签
他还是沉默的
把自己摆入时间的光线
影子一点点缩短
又一点点拉长
3.铁画艺人
一遍又一遍地敲打
想把所有的铁
都打成花朵
想把所有的冷色调
都打成烟火
想把所有的短暂
都打成永恒
子女一个接着一个
抽离现场
锤子和职业病
一天比一天加重
祖传的手艺
在她手中喊疼
4.雨滴，不紧不慢
一小部分落入视线
再仔细一点
或许你也能窥见
细微的涟漪
隐藏巨大的天机
那么多老去的事物
借着雨水还魂
柳条儿仍在做梦
梦里的风湿漉漉、软绵绵
却又坚硬，像一把匕首
5.焦甜香
从大马士革到兴洋村
只要一朵玫瑰就够了
提取一克精油
却需要二百七十多
花仙子与亲友告别
奔赴下一个道场
打坐、修行
以焦甜香的名义重生
我们走进一株种植
触摸乡村振兴的脉动
香蜂草、迷迭香、鸢尾花
趁着黄昏做梦
骑马的少年
放牧午后的时光
父亲当年也一样
把梦想系在马鬃上
手里的缰绳一次次拉紧
又一次次放松
6.一棵封神的树
俯瞰草木和石头
在树下，我仰望很久
山风用力地摇晃红绸
神谕也开始不安
枝丫里漏下零散的光
模糊了树，也模糊了我
7.敬亭山上
打开深秋的耳朵
请鸟鸣进来，小坐一会儿
叫不出名字的野果那么多
悬挂在赤裸裸的枝头
是谁不小心打翻调色板
红彤彤、黄灿灿或者绿莹莹
冬季的气氛在树林里渲染
茶园顺着山坡秀出曲线
目的地一步步靠近
风景一步步走远
8.南湖之春
一面湖水敞开怀抱
迎接雨的归来
雨点却像个调皮的孩子
鼓动风，摇晃树枝
桑葚散落一地
踏青的人捡起一颗
就着雨水，慢慢咀嚼
9.寂寥把位置空出来
鸟鸣试图填满
清晨的风也往里面挤
想要摁住映山红
开口的冲动
阳光的手拨开树枝
让小溪露出真身
那么多活着的事物
匆匆来又匆匆去
目送流水
我虚构一幕场景：
身着古装的年轻女子
敲击一面空灵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