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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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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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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台子

蜂儿飞

寺台子村家家种油葵。每年进入六月,油葵已是黄花天下了。寺台子周围到处都是盛开的黄花,把河东点缀的无比锦绣,干燥的空气中弥漫着花粉的蕊味。古河岸边,炊烟雀起,花粉夹裹其间,缭绕不绝。

河滩地要迟到七月,大片大片的油葵才相继竟妍。河在黄色的海洋中九曲回肠,如画师随意的涂鸦。这时,熏风总会乘着天边的卷云,慵懒的涉河而来,如驾一条扁舟,时不时撩拨着岸上朵朵黄花。熏风很肆殚,放荡的不成样子,象个世纪初的采花贼。站在黄花天下的翰海里,五里以外寺台子寺尖尖的屋脊,如君临天下般窥探着人间秘密。不知佛算不算是一种犯戒?

蜂,很快来了。

它们的嗅觉总是那么灵敏,它们的飞行高度定位,方向准确,来去穿梭,秩序井然,决不会出现“撞机”事故。河滩如海洋的花儿世界,对于蜂,这里无疑就是天堂。

蜂儿每天往返多少次,养蜂人才不会去考虑,只有昆虫类专家关心蜂的生活,研究他们的活动规律。把夜晚除去,蜂在整个白天里要出行超过千余次。因此,蜂是个苦命儿,它非常辛苦而且特别自觉。蜂巢里的蜜箱永远都不会空,除非没有花源,否则蜂会无休止的去工作。养蜂人若是贪婪成性,不停地淘蜜,这样不出一个星期,蜂就会活活累死。由此我想到了“苛政猛于虎……”

蜂从来都不会盲目出击,不像我的祖父当年,没有准确目标地带着家人流落了好多年。

每到一个新地方,蜂,便会派遣几个经验丰富的家伙出去探路,寻找花源。它们会把见到的一切牢记心里,待回到王国立即将其结果一一汇报给上司,花源、距离、方位、面积大小。它们会用各式姿态动作做表述,王国里会根据花源的广阔与否举行一次大小不等的庆祝活动,而且仪式特别庄重。这类似于我们人类春天的耕种节日和秋天收获的节日。仪式结束,采花劳动才能开始,足见世间物种相通之处多多。

蜂是个最干净卫生的家伙。广大的工蜂队伍也许一生都不会在巢里屙哪怕一次污物,这些清理工作都是飞行往返途中在空中完成,不像我们人类动不动就把自己的生存空间污染破坏。

几乎所有的蜂在它生命里都极为不幸,尤其是工蜂。蜂的一生大致就是这样,蜂王是制造各类蜂的“工厂”,统一规格,统一尺寸。该培育几只公蜂完全取决于她的生殖欲望,有高超的“克隆”技术,这很容易使人推想人类未来会不会因克隆技术而滑向类似工蜂的不幸轨道,那才是整个世界的悲哀。

在蜂的王国里决不允许游手好闲之辈,否则会被处决而清理出蜂国。养蜂人似乎和蜂王早有预谋,共同盘剥和统治蜂国。工蜂在大自然怀抱里、在花团簇锦中穿梭盘旋,一点都不为所动,心心念级的是蜂国的利益,从来也不曾有过谋反叛乱的念头。一经采满花蜜便会一刻不停的飞回蜂国,决不留恋外面的花花世界。

蜂王视而不见的姿态决定了她一生的活动范围特别小,行动不便也无心管顾任何事情,她肯定会委一个“总理”级别的来管理朝政,对养蜂人将蜜箱搜刮一空这件事大家都听之任之,反正有工蜂不断补充,工蜂的无私奉献满足着人类的贪得无厌。养蜂人很聪明的在蜂箱入口处安装一个隔网,这隔网很机巧,蜂儿进时会将身上所沾花粉完全刮尽,不致使花粉染脏了蜜。而离去时所起的功效和进时一样,不致将蜜带出蜜房,绝对无损保证了蜜的产量和纯度。

寺台子寺相传很早就是佛祖清净之地,蜂儿非凡的勤快使寺台子寺院热闹异常。和尚屋子每天都能关进几只走失家园的蜂,那份焦急和寻觅,和尚慈悲心起找一块纸板将蜂儿轻轻托走放飞屋外。诵经打坐之余,又有新的家伙误打误撞登门造访,脾气大的吵闹不休。禅房静极了,但和尚却无法静下来。和尚并非十分讨厌蜂儿的非法入侵,他恨自己修行半个世纪无法做到无我境界,竟让一只蜂儿搅扰的心绪不宁。

养蜂人迷恋既得利益,蜂儿迷恋着花儿,养蜂人的嗅觉就是蜂儿的嗅觉,寺台子周围以及几里外的河滩地,有几只花儿开就有几只花儿败。通常每年只许追逐三处花源,大半年时光逍遥而过,养蜂人怡然自得已收获了数量可观的蜂蜜。为保住既得利益,养蜂人会通过漏纱的方式将生活在蜜中的幼蛹清理出来,被附近农妇全数收走,投放在饲料中喂那几只下蛋母鸡。养蜂人这一做法是有道理的,他不想让这些不劳而获者白吃一个冬季。

已经上市摆在货架上的蜂王浆营养品决非纯正。蜂蜜几次转手之后才能进入工厂,这期间难免填充掺假,工厂苦于他们永远也落不到纯正蜂蜜,只好在量以及包装名词上下工夫。因此,蜂王浆诱人名词肯定出自厂家而决非养蜂人。问起蜂儿是怎样将花儿采回又酿成纯正无比的蜜,这过程连养蜂人也未必能说清楚。

养蜂人如愿以尝,也是在一个夜晚,蜂儿完全归巢时悄然离去,寺台子一下寂寥了许多,和尚手提念珠走出院门,很意外,很惊讶!围着寺院的蜂箱不见了,山门前空空荡荡,他不相信似的仔细听蜂,果然皆无一声。寺台子再次回到安宁境界,和尚每天仍然看香打坐,青灯黄卷。岁月的打磨使他又一次面临如何来打发时光这个老问题上。

突然,一只蜂嗡嘤地鸣叫着,轻轻落在和尚掌中,它那求救般的焦急和无望使和尚大为不忍,这便如何是好?小东西,你太大意了。和尚明白,由于忘我的工作,没能及时赶回王国,现在,你的王国举国迁徙,千里万里难说,东西南北莫辩,小东西,你就安下心来自己生活吧!他把它轻轻放在窗前有亮光的地方,它似乎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很安详,不再嗡嘤。第二日早晨,和尚看香完毕回到寝室,惊讶的发现那只蜂儿就那么安详的去了……

和尚唏嘘不已,为这小东西的去世,和尚整日茶饭不思……

苍狗谣

几百亩湖面,不算大。经过千年万年的沉淀,天公偏心眼儿把湖赏给寺院,好多年以后,人们习惯叫它寺台子湖。

千百年来,寺台子湖很悠闲地晃荡着它漫漫一生,没有谁会认为这烂水塘会有用武的一天。湖并不想留给人多好的印象,雨多了涝涝,天旱了晒晒,把岁月盛满又流走,看似无所谓,看似漫不经心,就熬老了湖中一对鸳鸯;熬的岸上想了一辈子天鹅肉的苍狗终于蹒跚了脚步,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老喽!

湖,最姿色的是环水周围那如地毯的绿茵,城里花匠怎么学也掌握不到它那样的自然随意,簇团秀丽。领导恨铁不成钢,花钱让人用铁锨裁了铲走,铺在城市的街道两旁,第二年那裸露的地方仍然绿茵一片。绿丛把伤痕抹平,涂上更清新的绿色。苍狗这里嗅嗅,那里嗅嗅,不住抬起后腿做无谓的标识。它的领主意识就好比人的帝王意识。来到那片新绿,它似乎嗅出明显的不对劲。几只天鹅在湖心哦尔几声,苍狗认出那公鹅正是它上一年追逐了一个夏天的头鹅。现在它感到力不从心,连使使威风的劲气也没有了。狗寿一共就十几年,它为了那听说的天鹅肉就晃荡了快一生的时光,如今老了,它才知道这一生太不值得。为这,它把年轻时恋过的漂亮花母狗也让了,白白耗费比光阴还珍贵的青春时光。

湖里终年苇荡芦花飞,飘絮能顺延东南风把下面的村子整个弥了眉眼。飘絮是带着一项任务,把种子向其它地方播种繁衍,可惜离开水,一切都是枉然。苍狗也枉然了一生,想着那个未达目的,以至于迟到暮年,旧地重游绿茵湖边,它才想起年轻时恋过的小花母狗。

狗活老了就活出人的智慧来。

一群半大孩子手舞足蹈,到湖里折寸长的苇蛋,苍狗不得不退避三舍。孩子大多它都认识,他们正是招惹是非的年龄,鸡犬见了没有不犯愁的。领头那秃小子他家那年库门没栓好,苍狗叼了一条猪肉,吃了好长一段时间,秃小子若是知道了肯定饶不了它。当然,这事肯定下辈子都不会怀疑到它头上,知道此事的都是一些狗,可惜它们不会说话,想告密都不成。但它见到秃小子还是灭了七分威风,极想尽早溜之大吉。突然,它在孩子队伍中看到了小主人的身影,使它本能打消赶快离去的念头,那是更应该敬畏三分的。孩子上来之后,就象钢琴家那样朝其他人光脑壳上敲,苍狗见秃小子敲了小主人两下,它真想扑上去维护小主人,吓唬吓唬秃小子。但碍于它对秃小子家犯下“罪行”,它打消了这一念头。况且他们谁都不在乎它的存在,同时它也活出人的思想,认为他们无非是在打闹玩耍。它想溜走,但还是让他们注意到了。看,小锁,你们家的狗。这小子真能多事!狗都愁死了。果然,小主人叫住了它。

很长时间,狗的忠诚被当作楷模,人要叫其它物种也来学习,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多挨几鞭子,牛就嫉恨狗的忠诚,认为狗爱捞表现,牛会变的更不听话。同样,鸡和猪越打脾气越暴躁。

苍狗的老主人待它特别好。主人要栓住它看家,老主人不许,老主人在最后的岁月里,蹒跚的身边老有苍狗在陪着,这大多有感激的成份。老主人终于耐不过上一个冬季的寒冷,气臃而逝,这些苍狗都明白。它也很悲哀,有时祭吊的人点纸,它也会轻轻走过来为老主人垂下眼帘,有人就呵斥它,要它滚的远远的。它想记住这仇恨,但一转身就忘掉了。不忘又能咋样?它也到了暮年,威风不再。它能脚不停歇找到老主人墓地,坟头上还没有长出一棵嫩草,有事没事就身不由己转过去看看荒莹,陪陪它忠诚了一生的老主人。

主人再没指望它看门。狗老毛稀,皮不值钱,肉也没人愿吃,这是苍狗能侥幸活着的主要原因。它每天打发日子的地方左不过就是寺台子湖和老主人的坟头,大多的时候总能碰到手搓念珠的和尚,剩下的时间就是静卧在主人家中。现在主人叫它过去,它不得不照办,若是没有小主人在场,它才懒得搭理他们。主人再小也是主人,别人都能得罪,小主人不能。小主人要给大家表演一下骑狗的非凡动作,苍狗只得忍受屈辱,全力配合。小伙伴们羡慕死了,领头的秃小子也要照做,苍狗可不干,它趁机一溜烟的跑开了。

做环湖游看到了它,并认出了它。已是臭气熏天,不得不掩鼻绕过。

一个人的圣殿

人去寺空,只留下一个和尚,也留下一些没有做完的事情。庙会每年两次,一结束就必定要人去寺空。庙会结束之后就万事大吉,那样子告诉你他们好象下辈子都不想再上寺,但下一个庙会就又来了,还是那些人。包括寺管会的人也在休会期间很少上寺。所以,剩下的孤寂时光就由和尚来打发掉,不是吗?要么和尚是个俗人,要是和尚没有在年轻时因失恋一气之下皈依佛门,要么佛门没有那些清规戒律……总之一些陈年旧事说不清道不明,他才不愿守住那青灯黄卷,结果很难独善其身。和尚可不是天生的和尚,他先是俗人,尘根牢固,也曾拥有过可心的女人。后来……现在无须多言,反正,庙会开完,别人都能匆匆离去,他不能。要不是这身袈裟罩身,他也许和他们一样迫切的来参会,会完了就急忙离去……肯定也会上有老下有小;肯定也会有一个独享的女人一生相守。

和尚一生都爱清洁,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寺台子是很不错,一出山门,寺台子湖光山色,景色秀丽。放眼能望见十里以外的高仁镇、白家台子,那里烟火人家,树木葱茏,仿佛被一层神秘面纱所笼罩。再放眼,五十里以外的鄂尔多斯和毛乌素沙漠,地脉线让永久的沙丘所阻隔,定格在他那已略显迟钝的脑海里,再难溜走。鄂尔多斯梁上黑坳坳的那种灌木已经鲜见,大片大片赤净明晃的沙漠分布到各处。和尚对这些并不陌生,一些旧事就是在他每日遥望东南鄂尔多斯时才想起。他曾幻想某一天能远远看见一个秃小子,拉一链子骆驼走在高高的鄂尔多斯沙漠中,那就是他自己。

人去寺空,留下凌乱的院落,留下一些男人女人混杂的气息。香炉里遍插燃香,高低不等。院外空场中,烧纸让风吹蝶般地翩翩起舞,这大概就叫人间烟火吧!和尚在竭力回忆百样人物,一根棍戳在瓷土中的印痕——那是相挽一个男人走进寺里的一位摩登女郎的鞋跟戳出来的;象骆驼的趾掌肥厚脚印——那是游走吃四方的傻子万二。还有更多奇形怪状的凌乱脚印,和尚竭力地在分辨着,就好象踩在和尚的脑际中,生疼生疼。熙熙攘攘的人群象一群羔羊践踏在寺院天井般院落,扬起弥天的尘土,土屑纷纷落下来附着在他们每个人身上,和尚的感觉是怪怪的。怪怪的人群,怪怪的情绪,怪怪的拿眼神窥探他这个“异类”。因为他比他们都做的彻底,斩断欲望,斩断有关人的千丝万缕,甘愿独守空门,甘愿在青灯黄卷中打发一生。又因了那怪怪的怀疑目光里,和尚看到了人的虚妄,他们不相信和尚能做到八戒七素,不相信和尚能视而不见男欢女爱。因为,他(她)们离开寺院回到家中,随时都会相拥而宿,古老的情话只在他(她)们之间代代相传,与和尚无关。和尚知道,他们会在背地讥笑他白白活了一回人,白白做了一回男人,然,和尚的心思又有几人能解得!

满目全是凌乱一片,连同思绪一样逃不过意志的惩罚。和尚伤心的是这些不洁的凡胎肉体,带着前夜及早晨男欢女爱后的肮脏气味,跪佛堂穿圣殿,端的是欲望招摇,意得志满还要求佛祖保佑。人啊!欲壑难填,欲壑难填呀!饥时就想着饱餐时的快乐;怀揣一块钱盼何时家财万贯;有了一个好女人却还在想世上别的好女人;身后跟了一个小儿就想何时儿孙立成一堵墙;当个小官就要盼着做地方大员,与皇帝总统同室议政……岂不闻:“早达三摩地,高超六欲天。”这样境界又有几人能达?大千世界,纭纭众生如迷茫羔羊,这话一点不假。世上多的是“无药可救将相病,有心难补女娲天”之人,又有几人“难填欲壑心,回头才是福”呢!和尚忘不了那天几个狂妄之人招摇寺院的一段对话,“老三,这地方让你呆一辈子行不?”那人瞪着和尚这样问。那个叫老三的家伙说:“那岂不要了我的命。男人的事业在马背上,在酒杯中,在女人的肚皮上,在……”狂妄之极,狂妄之极!要来得及,和尚要替佛祖塞住耳朵。常言说“与善人居,如入兰瓜之室,久而与之同香;与恶人伍,如涉黄鼬之窝,久而与之同臭。”此类无好人,臭,臭,臭!纭纭众生真是可笑,月黑风高,杀人越货发了不义之财乞求佛祖保佑;贪赃枉法,谋取私利也求佛祖保佑;把所有不该做的做了,又来求佛祖体谅保佑,何苦来着?

每一次庙会过后,和尚不得不放下一些必须做的事情,用上两天或者三天的时间,打扫寺院,清扫殿堂,替佛祖菩萨擦拭金身。到了忘情时,他会怔怔发呆;他会目不转睛把一双枯槁的手炽在青灯下,怀疑它的贞洁度。物状的东西好清理,看不见摸不着,意象的东西又如何清理?一生不可能一次都不去想一些龌龊的事情,想了就是在亵渎神灵。佛祖用了两千辈子修得金身;观音菩萨用了三千年洁身自好;地藏王菩萨誓下地狱打算以万劫不复之志渡尽众生……时间隧道也就是所谓的永恒。和尚赌气出家,为情所累,岂不想一念之下千古恨,耗费了他毕生时光。现在,时间还依然年轻,而人却老了,就那么一会儿工夫。好在留在记忆深处那个年轻的倩影依然年轻,她肯定也耐不过时间,被时间无情拖垮,穿个透心而过,而不会象佛能穿越时间隧道。她肯定老的腰也弯了,背也驮了,走路蹒跚;头发花白不说,岁月无情地在她脸上刻下无数印痕;被几个情淡如水的儿女们情淡如水地对待着……和尚真想说声活该,但还是噤若寒蝉刹住了。

前来求签问卦的比比皆是。一个无儿无女的寡妇奢求并不高,希望在晚年能每天有两碗饭吃;而一个老光棍却奢望一生能征服一百个女人。两个人前脚出后脚进,和尚认为他俩应该是圆满一对,只可惜殊途不能同归。在时间的消磨下,寡居的女人比较现实,要求过低,而那个老光棍又期望太高。一个男人要穿越一百个女人,至少需要二百年时间,两头掐算,剩下的时光就会耗费你四五辈子时光。和尚无心搭理这个狂徒,把耗费四五辈子时光用在佛法修行上,那将是个啥概念?和尚不明白,求签之人多半属无聊透顶之事。有人问吉凶,只要心中无愧就无所谓吉凶;有人问发财,其实知足了就啥都不缺;有人问升官,升官发财皆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想它无益,想多了就会去害人,就会去侵害别人的利益。问婚姻、问求学,这本该是人生必经之事,无可厚非。但一个姑娘求签让自己更漂亮,这可把和尚难住了,他只好让姑娘走出圣殿后快乐地笑着……

百味人生,大千世界,纭纭者众。那条苍狗逍遥了一辈子,这半个月再未见到它的身影,它是连逍遥的力气也没了?岁月对它下了狠招,最后通牒。它的尸身就躺在湖边老主人的坟前。和尚

傲雪无情

雪是在夜里悄悄落下来的,不象雨闹出很大响声。赶天亮,寒风吹彻,如鹅毛的雪片被风吹成碎屑,大地洁白了,干净了。雪片阻挡了风的通行,风让雪花尝尝受惩罚的滋味,但雪始终没让风闹出响声来,不像没有雪的寒夜任由风摆布寒冷的夜晚。雪要让岁月留下很深的记忆,就要限制风的威力,防止它破坏自然生成的美景。尽管这样,由于风的作用,雪变成碎砾落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很轻、很柔,仿佛寒夜战栗的述说。有时风会把雪粒撒成一浪高一浪低的粉状带,这给铅沉沉的夜晚点亮了地脉微光。雪在最大限度阻止风的威力,风也就无可奈何。紧跟着寒气逼紧了边地所有的村子,包括寺台子尖尖的屋宇,延公路游走的电线也被冻的吱呖呖绵响好几十里,因此,冬天的味气也就特浓,给人的印象也就深刻无比。季节的每一个姿态都很明确,人,无须去和季节较真,否则你会倍尝艰辛,(你只能老实听话的猫在冬天里,倦缩在寒冷找不到的地方休息。)

第二天,世界一片银白,雪把我们的村子和邻村 和整个世界都连接起来。在这一点上,雪是很慷慨的,花费了巨大的代价,可以看的出来。雪住了,只有寒冷胁迫着空气把冬天紧紧围住。路上绝少行人,至多一个两个,那也一定是有件必须在大雪天里办的事情,除此之外,谁闲来无事惹这大雪天的寒冷干啥!雪把村子通往寺台子的距离缩短了许多,一个人的脚印还是很早很不听话 很怪的拐上了寺台子。太阳烙饼似地在铅色的 云中钻来钻去,孩子们经不住雪的诱惑,窜上寺台子,窜进雪碧连天的大湖。观音寺山门紧闭,左侧门只开着一条小缝,夜里,寒风可能溜进去过。孩子们不敢窥探寺院内的任何动静,和尚举着苍老的眼睛看世界以外的表情令他们恐怖。岁月终于将一个人变老,再也瞅不到年轻时英俊的痕迹,现在更多的是凄凉和一种迷失的盲目。那仿佛昨天的恋人再也没能回到他心灵的家园,他不再等待,知道那一定是徒劳。

对落雪的痴迷胜过世上所有事情,孩子们才不管将来会如何,寺台子湖永远是个诱惑,现在,湖被静静地封存在雪原里,雪改变了寺台子湖所有的面貌。夏的秀丽和秋天的锦绣全跑了,冬的苍茫使湖没了其它色泽。湖中的芦苇一丛一片轩立在寒冷中,浑身上下让寒冷把冬的雪花僵直印记在湖中,就那样沉默不言,所有一切鸟的鸣叫都消退的干干净净。大地必须服从冬天的指令,寺台子湖也不例外。一只双雀恋着旧巢悄悄抱紧羽毛,蹲在寒冷的芦苇梢头,成了这世界唯一的静物。湖中的雪更白更纯,孩子们象往常一样坐上自己的滑冰板,现在他们要瑟缩着在寒冷中滑雪。除了这些无忧无虑的少年,让岁月剥蚀的不成样子的大人们谁能装的下这样的寒冷和寻觅,是不?

一只雪兔窜上湖面,也许它压根就没注意冰面上的孩子们,也许它正哺乳着一窝小兔崽而苦于无奶水,否则,它不会干这样的傻事往孩子们脚下撞。在兔子的记忆中,湖中芦荡里仍能啃到芦苇桔杆可用来充饥。当第一个孩子发现这个冒失鬼,所有的孩子蜂拥而上,见了兔子不追那是傻子。雪湖中的一场角逐全面展开。

一阵铜铃声打破了这雪域的美好宁静,把寒冷穿个透,着实让它打个寒噤。村上有人惊问:

寺台子寺又弄啥事?

和尚殁了。

啥,和尚殁了……

前些天,寒风吹彻整个边地,不知名堂的一些沙尘暴来到这里,气温就降下去十多度。有煤的人家急忙生起火炉。和尚弄不来煤,只好提串念珠走下寺台子,走进寺管会头头的家。下午,寺管会头头派人给和尚拉上去一车煤,车无法进寺,煤只好卸在院门外,和尚已经很感激了。掏了煤炉,捅了烟筒,赶在掌灯前生起了一炉火。寒冷的冬天,他除了围一炉火,再就是把破被絮压上好几层,倦缩在里头躲避寒冷。年轻时,他怎么会想到老来会是这个样子?他后悔么?也谈不上后悔,每一个人的一生都有所不同,幸好他还能在佛祖垂青下走完一生,他知道,某一个冬天会把他变成一具僵尸的。第二天,寺管会头头去看望他,一眼发现那煤被人偷了,世上竟还有这么胆大妄为的人,敢在佛的眼皮底下偷一个老的不能动的和尚?寺管会头头骂骂咧咧冲寺台子村嚷。和尚说算了,偷就是拿,谁烧了也是烧,肯定还有没有煤烧的人,要不然咋会干这种事?头头冲他嚷:你说的倒轻巧,烧完了你烧啥?难道再给你拉一车?和尚哑然。头头派几个人又把煤用袋装簸萁端,运到院中和尚的空屋子里。寒冷让贼“勤奋”了一次,却害苦了和尚。

寺管会的人都来了,他们表现的很平淡。和尚无儿无女,在凡人眼里和尚不知浪费了多少岁月,他的死不平淡才怪呢!丧事很简单,来几个会念经的念念,派人打坑的已经走了。这个雪域的寒冷冬天,全是这个和尚把懒怠的人们撵进这个雪天里,大家不免要发发怨气。寺管会的人说:他又不是年年下雪天死,一辈子不就这么一次吗!大家就不再言喘。突然,有人争说埋完人回来要啃羊骨头,寺管会头头笑着说:不是我小气,和尚死了你也争吃荤 腥,开啥玩笑……临了,寺管会的人又不无犯愁的议论,从哪还能弄个和尚呢?似乎和尚就是一件物什……

这时,孩子们让那只雪兔搞的狼狈不堪,冷冷立在寺门口看着里头人忙进忙出。岁月让寒冷消磨驶向深冬,和尚就这么悄悄告别了岁月,告别了寺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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