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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宏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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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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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安塞腰鼓

这一次去延安,本是奔着宝塔山,延水河和延河桥去的。之所以后来又去了安塞,是因为一路上老袁、老张多次提及安塞腰鼓的事儿,老张还把朋友弯弯做的一篇安塞腰鼓微信图文递给我看,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到了延安后,我和老唐依旧直奔既定的主题。于山顶,我知晓了宝塔的前世今生。传说登临唐塔塔顶,延安城能一览无遗。只可惜,迎接我们是紧闭的塔门,塔顶遥不可及,延安城更无从尽收眼底。

在宝塔山上,我瞰见延水河干涸见底,河床上满是郁郁葱葱的野草。

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我,心目中一直珍藏着由宝塔山,延水河,延河桥组成的画面。我以为,这样的“三件套”是延安这座历史名城的标志,是革命圣地的象征,在成千上万中国人心目中是“红太阳”升起的地方。可以说,没有当年的延安,就不会有今天的新中国。

在宝塔公园北出口,一直等着我的老袁问:“上了宝塔么,你有没有找到感觉?”我并没有直截了当地回答他。他似乎觉察到了我对延安几十年的仰望被眼前既时尚又现代的延安城所淹没。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去延河桥吧,看看站在桥上能不能找回点什么。不行的话,就依你们俩的,去安塞看腰鼓。”不转弯的老袁用右手无名指顺手指向前方:“你看见没有,都堵成那样了,怕是上不了桥吧!”

于是,我们四个人心不甘地在车里呆坐了一小会儿,四双眼神全部朝着延河桥的方向,没有一个人还有心情吱声。末了,来了个异口同声:走,去看腰鼓。

也许是对安塞腰鼓的期望值太高,跑了40公里的路程居然没有丝毫远的感觉,眨眼功夫就到了。安塞城亦如延安市一样,既看不到扎白头巾的老汉,也不见黑格褚褚的老妇。

映入眼帘的是宽敞整洁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高楼。绿格茵茵的街区,红格丹丹的灯笼,白格生生的女娃,所有这些向我们昭示着这里是现代的安塞城,不再有所谓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更没有清涧的石板瓦窑堡的炭。

还没来得及进房间歇息,我们就张罗着联系安塞腰鼓那事儿,四个人兵分四路,紧锣密鼓。我以为关键时刻很有必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很快,延安方面,武汉方面都有了反馈,只可惜反馈的信息几近一致,这就是近两天不可能有腰鼓表演。而且还说,只是在传统节假日或是重大庆典时,老乡们才会打起腰鼓,扭起那秧歌。

心里搁不住事的老袁一脸阴沉,失望透顶的模样煞是可怜。我有意逗他:“你吵着闹着要来安塞看腰鼓,怎么这会儿耷拉着脑袋呢?”他把头往下一埋,像做了错事的小学生。好一会才从嘴角挤出了一句话:“能够联系的都联系了,就是没有好消息。唉,我尽力了,实在是没有办法。”

借着点餐的的当口,我向店老板近似哀求地打探了一番。一开始她觉得这不算个事儿,说:“没问题!”可不一会儿,她就折了回来,“唉,联系了好几处,都没有戏。不知道什么原因,三个每天都有的演出中心全部停演了!”

席间,索然无味的我放下了饭碗。我以为,想一睹安塞腰鼓,有必要先做做功课。于是,我拿起了手机,在APP里拾捣了好一阵子。在恶补了一把陕北文化的同时,寻得了一条挺像样的信息:离安塞城4.9公里处有一个冯家营村,因安塞腰鼓与“非遗”传承搭上了关系。那一刻,我好生欢喜。我在想,如果这一次真的与腰鼓无缘相见,明天就去一趟冯家营村,在黄土高坡上溜一溜,进陕北窑洞里瞅一瞅,也算是没有白来安塞。

不身临其境,是不可能读懂安塞的。安塞的地形地貌为典型陕北构造盆地,属内蒙古鄂尔多斯地台板块,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地台区域。所谓地台是指高于或低于海平面、而且至少有一边高出附近邻域、平的或接近于平的板块。由于地处黄土高原的丘陵沟壑,地形地貌复杂多样,川道狭长、沟壑纵横、梁峁遍布,由南向北呈梁、峁、塌、湾、坪、川分布,山高、坡陡、沟深。自然形成的边关要塞,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安定边塞也就成了安塞别无二选的堡名。

安塞腰鼓源起于古代战争与先民的祭祀活动,迄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随着文明的进步与社会的发展,逐渐演变成为传统的地域文化,也是不可多得的民间娱乐活动,俨然为华夏文明重要的组成部分。安塞腰鼓既可一枝独秀,也可多人甚至成百上千人同时进行。其中,尤以黄土高坡为背景的大场景闻名,可以说是黄土高原文化中的一支奇葩。安塞腰鼓与安塞剪纸连同户县农民画,共同构成了陕北著名的文化“三绝”。1996年,时下的安塞县被国家文化部授予“中国腰鼓之乡”。不仅如此,安塞腰鼓早已经走出了国门,广受世人的接纳。

正当我在前台埋单的时刻,门外一阵风似的飚进来两个面部黝黑的彪形大汉。从警的我敏捷地将目光投了过去。店老板一边拽我胳膊肘,一边大声吆喝起来。“哟呵,说曹操曹操到,腰鼓来了。”她朝前面的壮汉努了努嘴,“那位就是打腰鼓的,在我们这里很有名气,他还有自己的腰鼓队呢!”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稍纵即逝的机会,我是断然不会放逐的。我立马多云转晴天,满脸堆笑外加一个箭步迎了上去。“您好,我是从武汉来的,专程来看您的腰鼓!”壮汉非常礼貌地回了我:“哦,哦,哦,不远千里来安塞,难得,欢迎,欢迎啊!”我的个神,这简直就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直入主题,与他进行了简短而高效的交流。并将联系信息以近乎虔诚的方式知会于他,他领了我的情,迅疾地将自己心无芥蒂地坦露给我。“我叫王东,安塞人,我有一支腰鼓队,还有一个腰鼓培训学校。你喜欢安塞腰鼓就好,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我会尽全力帮你。”说话间,我们互加了微信好友。王东的这份爽朗,一扫我在宝塔山失望的阴霾,重拾了我对延安的那份尊崇,也让我对陕北汉子的敬重之情油然而生。

时间甚短,相谈甚欢。他非常正式的邀请我:“明天早上九点,西安的一拨朋友约了一场腰鼓表演,地点在南泥湾镰刀锤子雕塑广场,欢迎您去指导!”这样的由里及表,我只能理解为是陕北汉子的豪放。“如果愿意,明天早上与腰鼓队的车一起去,免得你们找不到地方,七点整从文化广场出发。”末了,她还给了个温情的补充。

与他话毕的那一刹那,我急着分享快乐,来了一个鹞子转身,三步并着一步奔回包间,冲着怅然若失的老袁、老张、老唐打了个响指。“伙计们,搞定了。明天南泥湾有一场安塞腰鼓表演。”尽管老袁、老张、老唐在那一刻不解我的风情,但还是随着我欢天喜地举起了啤酒杯,老袁还用手势遮着自己的口角,问:“是真的吗?!”。

那句话说得还真是那么回事儿: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可不是么?我们四个人的梦想,在山穷水尽之后来了一个柳暗花明。坚守梦想,原来如此重要。

第二天清晨,我们两双人早早地起了床,早早地做了准备,早早地出发了,生怕错过了安塞腰鼓。而我,生怕再也见不着昨日偶遇的陕北汉子王东。

在现场观看安塞腰鼓的感觉很特别,不被震撼不行,仅说是震撼还远远不够。尽管回到武汉已近十日,南泥湾的那番“龙飞凤舞”依然鲜活于我的大脑沟回,时不时浮现着年少的自己,摇头晃脑地诵读着那篇经典《安塞腰鼓》。(散文《安塞腰鼓》系陕北安塞作家刘成章撰写,一度被纳入全国初中语文课本)

一拨茂腾腾的汉子,一群叽喳渣的女子,以是拔山河之势的镰刀锤子雕塑为背景,相簇而立,气势蔚为壮观。白的衣褂,红的绸缎,在朝霞的映衬下,白如云朵,红如烈焰,侠骨里蕴含着柔情,柔情中裹挟着铿锵。虽然鼓还没敲起来,舞还没扭起来,却已经喷发出磅礴的激情,散发着铮铮的能量。

“咚、咚、咚”,随着三声鼓令响起,南泥湾广场瞬间被激活。百十个斜挎腰鼓的壮汉,百十个手持缎绸的婆姨,即刻忘情了,即刻没命了。如百十块被不断击打的石头,似百十个翩翩而至的天仙,扭动着,击打着,狂欢着,咆哮着,好一个沸腾。陕北清晨拔凉的空气刹那间燥热了起来,我们呆滞的目光随晨光八方飞溅。

“骤雨一样,是急促的鼓点;旋风一样,是飞扬的流苏;乱蛙一样,是蹦跳的脚步;火花一样,是闪射的瞳仁;斗虎一样,是强健的风姿。”那架势,让天地激荡,让每一个人的世界亢奋起来。这便是黄土高原。

“每一个舞姿都充满了力量。每一个舞姿都呼呼作响。每一个舞姿都是光和影的匆匆变幻。每一个舞姿都使人颤栗在浓烈的艺术享受中,使人叹为观止。”那阵势,把山川点燃,把每一个人的灵魂鼎沸起来。这便是安塞腰鼓。

如果说黄土高原是陕北的脊梁,为陕北人铸就了朴实,刚毅,豪爽的性格,那么,安塞腰鼓以绝无仅有的方式还原了黄土高原的壮阔,豪迈,奔放。不得不说的是,在南泥湾沉醉的那一刻,我在心底给王东与安塞腰鼓画了一个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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