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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陇锋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21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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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蜂记

在所有小生灵里,我最熟悉的莫过于那使人望而生畏的蜜蜂。何哉?我家养过蜂,最少时一窝多时八九窝,春夏秋蜜蜂盘旋头顶嗡嗡声不绝于耳,经常爬进人脖子、蹿遍周身,蜂蜜常年不离口;父亲是个养蜂好手,我是知蜂人士,对养蜂、分蜂、割蜂蜜、护蜂喂蜂等,样样通晓。

先别怕蜂。常见的蜜蜂是工蜂——工作的蜂,蜂巢里另有一只母蜂即蜂王,和数量有限的雄蜂(无刺)——与蜂王交配繁衍后代。虽然蜂有刺,却是和平主义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以死犯人。想到蜂一蜇人就连刺带肠拔出而死,我便十分心疼。谁要侵犯蜂窝或长时间挡住蜂的交通要道,蜂便群起而攻,可见蜂是爱憎分明的勇敢卫士。蜂落身上,别紧张乱拍,即便拍死,蜂刺也可能蛰你。遇到群蜂攻击,最好躺地,蜂自散去。

作为亲蜂派,我绝非浪得虚名,而是近乎专业。家里那本《养蜂法》,绿色封皮上有只黄褐色蜜蜂图案,父亲只是查阅,主要被我翻烂。要我说,养蜂得懂蜂,乐于和蜂打交道,必要时帮它渡过难关。

春天乍暖还寒,冬眠的蜂被个别暖天催醒、懵懂地飞出巢,等不到飞回就冻下来,香消玉殒了。这时,要将蜂巢口用棉花堵上。正值春荒,要防病供粮,打开蜂巢,饥寒交迫而死的蜂成堆,令人伤心,蜂减员大半,甚至所剩无多,但别担心,只要蜂王在,就会生生不息。天气渐暖渐正常,成群的蜂飞出蜂窝,在花丛中开始一年辛勤劳作,重建家园。春末夏初,大约中槐抽新枝时,去年就产下的卵,长成新蜂出巢,一发不可收拾,蜂王抓紧孕育,新蜂很快填满巢,旧家难以容纳。蜂王是明君,会及时产出新蜂王,每个新王的长成试翼之日,就是分蜂之时。夏秋是采蜜的好时节,也是重建的蜂群过光景的时候。初秋的荞麦花对蜂有麻醉作用(或因蜂太贪,采蜜过多的缘故),蜂往往朝窝口飞着飞着就坠下来,阴雨天更多,地面、窗台上爬满。该施救了,弄到干爽地方,歇息回缓过来,蜂便绕着滞重的圈儿飞走。中秋后北方渐冷,蜂蜜灌满,但蜜蜂不放过最后机会,采集野菊蜜糖。不久,气温再降,得给蜂巢口壁加厚保暖,只留指头粗的上下俩小口通气。冬季选择暖和天,开蜂巢打扫,防病补食。

养蜂有历险般欢趣。

初夏晴天的上午正忙时,突觉“嗡儿嗡儿”的声音和气流,你会立即明白,分蜂了。抬头,只见数以万计的蜜蜂,在距离院子三四丈高的半山庄子的崖面周围密匝匝翻飞,阵势在缓缓移动,一时难以把握。忙叫人提了灰笼,不断抓草木灰朝空中的蜂群扬去,拦住飞逃线路。幸运的话,蜂群会聚拢,越聚越密,盘旋在当院的树头,一会儿,一只工蜂身量两倍的蜜蜂逐渐接近树股,最终落定:蜂王落了!这一步很关键。其他蜂跟着王纷纷下落,树股上已落成灰褐色鸡蛋大的一疙瘩蜜蜂,周围的蜂仍不断踊跃加入。瞧,翻飞的蜂继续形成个高三四丈、半径两米左右的桶装阵势,越接近树越密集。再看,树股上的蜂已攒成拳头大了,很快又变成碗口大并越来越大……半小时后,蜂全落在树股上,酷似背对着的倒立人头。

主人端一马勺凉水,感谢为他截蜂的人。这样的好运,很难得。那年,我们一连跑走几窝新蜂,让人难过。跑的蜂,多是老早就踩好窝的,或受突然影响而临时飞走的。有来有去,我家空蜂窝,也曾奇妙地来过一窝蜂。

蜂落静,抓紧收蜂。给笊篱里抹上蜂糖,一人高举着笊篱,将口朝下轻挨着蜂团,反扣在那个蜂攒成的“脑瓜盖”上;另一人攥一大把中槐嫩枝叶,从黑褐色的“脑瓜盖”下方朝上不断撩拨,驱蜂入笊篱。俩人不住念叨:蜂儿蜂儿上笊篱,蜂儿蜂儿盖庙哩……大约一个半时辰,蜂全被收入笊篱。早有人赶来,高兴地付钱买走。

割蜂蜜充满危险的诱惑。一般夏天视情况会割点,但主要在中秋割。晚上备好盆锅刀,点好火药子,戴上头罩,扎好衣袖口子后,就打开蜂窝。蜂黑黢黢一团骚动着,护卫满是蜜糖的蜂片,用火药子熏烤驱走蜂,从紧挨蜂箱木板的地方割断蜂片,两手捧到盆子。——这是土蜂的割法,损伤很大。蜂巢拥挤,蜂往往不舍离去,被一起端锅里熬了。一般要连割好几窝蜂的好几个蜂片,只留极少给蜂。衣服扎得再紧,蜂也会钻进,贴着皮肤爬遍周身……等不及熬成糖,我们就拿着生蜂格子吃,咽下糖吐出蜡来。

第二天,遭大劫的蜜蜂会报仇,别家的蜂、大黄蜂也趁机寻衅,这时喷点酒精白糖水,会好点。平日里,也要堤防大黄蜂这恶贼,我们经常与蜂并肩作战,保卫家园。

养蜂增添了我童年趣味。若不愿分蜂太过,就扳掉蜂王台,便得到昂贵的蜂王浆。夏天热,晚上蜂会出窝乘凉,要是心细,中午还可发现蜂王与胖乎乎的雄蜂当空交尾的惊鸿一幕;但父亲经常拍死雄蜂,减轻蜂群负担。熬蜜时,留点生蜂格子打牙祭,并滋润冬日里发皴的皮肤。这都是养蜂的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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