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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陇锋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22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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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缘皇甫村

十五年前,我研究生毕业来西安的一所大学工作。一如担心,我那敝帚自珍的台式旧电脑,托运后显示器背后裂了口子。虽尚能工作,但还是早修为妙,我辗转腾挪,抱着“三大件”挤公交,好不容易下车,摆好方斗似的显示器、城垛样的主机和那提兜里一秃噜的键盘鼠标接线等;长舒一口气,我大功告成地翘首四顾,却愣是没发现交大电脑城。的确,西交大电脑城没有我母校兰大电脑城那么巍峨,我就问路过的一位先生,他说:坐401走几站就到。真行,我费了更大劲儿,竟到了远三倍的赛格电脑城!其实问他时,我就在交大电脑城对面的交大一村楼下转角处。

人生路茫茫,我没料到自己与这地方缘分深深,定居在了交大电脑城对面的村子——皇甫村。然而,这还不是我与皇甫村的初遇。

几个月前找工作,我和同学来西安笔试面试,顺便投了一圈简历,其中就去过西交大。其时,光秃秃的兰州城零下十几度,雪后的兰山白皑皑的,黄河凝冰,人口里冒着白气,眼中鲜有绿色;而大长安道路宽阔、市容整洁,法国梧桐森然矗立,雨雪霏霏中,我穿着棉袄冒汗。文艺路中间是葱茏的棕榈和绿植,每所大学校园都视境开阔、“春意盎然”。西北第一楼——西交大校园里湿漉漉的,思源活动中心震撼了我,但投完简历出东南门往北,隔路却是另一世界:一丈多高的高塄上长满草木,土路湿滑,高低难走。现在想来,土塄东面,环皇甫村皆交大也。

到西安后,我住在皇甫庄北的互助路,常光顾皇甫村。俩村仅三站路,我是不屑于坐车的。那年夏初,我走在咸宁路和兴庆路什字西北角,突然,脚下地面和车辆开始游移,我立即意识到是地震。不用讲,那是国殇日:2008年5月12日。去皇甫村更多在晚上,参差纷攘的夜市,有着别样的人间烟火:在《一无所有》《花房姑娘》的粗犷歌声里,人流摩肩接踵,理发屋门口转着彩色柱子,吆喝叫卖声和着吃食店的热气和香气,吃的逛的住的满眼是,大学生们拥吻着走过,走进脚边的安乐窝去。当年,城东大学城的皇甫村,断断不亚于城南大学城的八里村。

在而不属于,我没敢想自己能和这里有关系,甚至不敢想西安城于我有啥关系。但两年后,我和妻突然想到不该一直当租户,就心血来潮地去看房,早上出门,中午就被售楼小姐姐忽悠着交了两万元定金。楼盘名叫常春藤花园,正是皇甫村上造的商品房。塔吊高竖,现场在挖坑,售楼部里乱纷纷的,皇甫村的生猛小伙儿目眦欲裂地维持着秩序,却再也看不见当初的村庄和人,面对的,是清一色衣冠楚楚的买房客。再两年,正对交大三村朝东通了条路,接通交大商场;这个占地七十亩的小村由此分为南北东三区,只留这条皇甫路提醒着曾经的村名。脚手架拆掉,赤褐色的房子巍然耸立,我成为这里的居民,站在客厅望古人诗词中的终南山。

人车喧嚣,商旅云集,皇甫路呼吸灌注着现代气息。然而,所有的热闹都冲名校来,就连我们小区,也是交大校产怀抱中的一块“飞地”:西倚交大及其出版社,南临交大附中,东接交大二村三村和小学,北靠交大一村和幼儿园。抬脚而不过交大,除非飞。

几百米外的皇甫庄也已改造为洋房,四四方方,里面有小学。无独有偶,几十公里外的长安,也有个颇具文艺范儿的皇甫村。

去年,我们作家班参观了柳青纪念馆。随后去皇甫村,好一派“暧暧暖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画面!40度的高温炙烤着依山而建的长安皇甫村,人无处遁形,大伙儿隔门瞻仰了柳青故居。返程中,我拜谒了柳青墓。俯仰周遭,心中敬意油然而生。这里,是《创业史》孕育地和本事地。68年前,北京一个叫柳青的革命作家放弃了首都的优渥待遇,化为长安县的农民,为的是下生活创作,14年后终如愿得偿。暑气缭绕,隔着葱茏的高树望去,下方是广漠的蛤蟆滩,远处是苍苍秦岭,恍惚间,《创业史》中的画境徐徐展开:梁生宝买稻种、割竹子回来啦,柿树院里的改霞咬着发辫含恨含泪的神情……我甚至看到柳青与老乡们卷着烟卷儿圪蹴着攀谈的画面,看到他捐稿费为皇甫村拉电的感人一幕,回到几十年前农村合作社蓬勃开展的年代……啊,这一切不是小说,是发生在这里的实事!

回到我的皇甫村,我时常想起长安的皇甫村。清晨,我站在阳台望秦岭,似乎又看到蛤蟆滩,看到柳青。每每这时,我就会不用扬鞭自奋蹄,开始我一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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