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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部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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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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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水岸谁家院


俗话说,隔代亲,孙子孙女最粘人。可我觉得最近却越来越粘上了小孙女。

别急,这事还得慢慢说起。

“ 步壑风吹面,看松露滴身 ” 。“ 嚼花香满口,书竹粉沾衣 ” 。读古人诗句,常会悄然动容,会心一笑,抚摸再三,手心沁凉,满口生香。他们与大自然是那样的亲近,亲密,欣赏,融合。因此, “ 举杯邀明月 ,对影成三人 ” ,你不觉得是做作, “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 ,你也不觉得是矫情, “ 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亦如此 ” ,你也不觉得是痴疯。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诗心,源自于自己的本真,源自于赤子之心。甚至能用童眼看世界,一切都那么新鲜,那么好奇,那么充满神性与诗意。长大后的我们为什么俗不可耐,面目可憎?多半是因为失去了本真,失去了童眼,失去了童心。

是小孙女艾米帮我找回了童眼童心。

前天台风来临,天空成了风的画布。它们率性任意地驱使挥洒着浓浓淡淡的、丝丝缕缕的云,五彩斑斓的云,一幅幅卷轴画没完没了,一一在天空铺展。看,那里,黑色的云团,灰色的云翳,正似一个个妖怪吞噬着一方碧蓝的池塘,恐怖而又诡异。 小孙女艾米好奇地看着,先是惊恐,继而伤心,然后忽然跑向路边,捡起一个树枝跳到台阶上,一边举起树枝,一边大呼:“ 小马宝莉,快来拯救天空。” 可是,天空还是慢慢地被乌云吃掉了,那片蓝色的池塘,仿佛掉进了地狱。“ 怎么办啊,爷爷。天空被乌云吃掉了。” 艾米急得大哭起来。

“ 怎么办,什么才能把云赶走呢?” 我问。“ 风,大风,狂风。” 艾米摇着我的手说, “ 我要变成大风 ” 。路过求真楼时,艾米激动起来了,叫到:“ 看到我大风了!” “ 我看到大风了 ” “ 什么我大风?” “ 看那上面的字,不是我大风吗?”

我抬头一看,果然看见七月初为迎战高考,挂在楼梯大门上的一副标语:“ 蟾宫折桂唯我独尊,考场信步大展雄风。” 而她只认识我、大、风三个字,于是便高兴地叫到 “ 我大风,我大风!我要赶走乌云,赶走乌云了!”

第二天,台风过后,果然天空蔚蓝,白云悠悠。我带艾米傍晚再次出来散步,艾米看看天空,摇着我的手喊道:“ 爷爷,乌云被我赶走了,天空真像一场魔术一样神奇。” 是呀,在孩子的眼里,大自然的一切风云变化,草长莺飞,都是那么神奇,都是那么富有诗意。他们以自己的眼睛去观察自然,以自己的情感去体验自然,说出来的话都是诗的语言。

记得儿子小时候也像艾米这么大时,带他回安徽老家,乘小船过淝河时,河水清澈柔蓝,水草顺水流起伏。我捧起河水喝一口,甜甜的凉凉的,他也要喝,捧一口给他尝一下。不料他激动地问:“ 是河里放了这么多的茶叶,才这样好喝的吗?” 他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指着河里的水草,一船人哈哈大笑。难道孙女遗传了儿子这方面的基因?那我有这方面的基因吗?还是在如今这快节奏地生活中丢失了?

于是想起《 世说新语 》里 “ 咏雪 ” 的故事。东晋时著名的名士谢安,在一个寒冷的大雪天里,将他的家中侄儿辈聚集起来谈诗论道。忽然间,屋外的雪就下的很大起来,谢安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便向侄子侄女们发问,问他们这洋洋洒洒的白雪像什么?侄子谢朗回答说, “ 空中撒盐差可拟 ” ,而侄女谢道韫却说, “ 未若柳絮因风起 ” ,不如就将这白雪比作被风吹的漫天飞舞的柳絮吧。谢安听后哈哈大笑。

《 世说新语 》里记载的像这样的神童大约有20多位。比如,魏文帝曹丕听说钟繇的两个儿子 “ 少有令誉 ” ,于是召见他们。见到皇帝时钟毓汗流满面,文帝便问到:卿面何以汗?钟毓对答:“ 战战惶惶,汗出如浆。” 又问钟会, “ 卿何以不汗? ” 钟会的回答是:“ 战战栗栗,汗不敢出。” 听者哈哈大笑,魏晋这么多神童,我想与当时的风气有关。崇尚自然,个性解放。对儿童束缚较少。儿童能以其本性发展。

现在物质条件好了,而儿童教育却严重失却了一个重要课程资源——大自然。孩子从家里到幼儿园,两点一线,路上还要家长汽车接送,酷暑和严冬,更是从空调房间到空调房价,与大自然几乎隔离。名义上是爱孩子,为了孩子好,其实得不偿失。失去了大自然这个教育资源,孩子长大如何学会与自然相处?更不要说有一颗诗心了。审美教育比智育可能更关乎一个人的幸福。

今天,是小孙女艾米给我上了一课,找回了童眼,找回了童心,也找回了单纯的快乐,金子般的幸福,更找到了那遗传基因上的链接。

今天傍晚,我又要带艾米去散步,老婆说蚊子多,昨天腿上都盯了几个包。我刚忙给她换上长裤,手臂涂上防蚊水,并且答应回来洗碗。我知道我已经粘上了艾米,她会让我重新找回诗心。 果不其然,回来诗意盎然,展纸提笔,题小诗一首自娱:

立秋

白日秋风催木落,

丹枫曲径归黄鸡。

星河水岸谁家院,

夜半吹箫月满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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