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为什么不跳个舞》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一个中年男人把自己家里的物品都搬到前院里,还把家具布置的和在卧室里的一模一样。一对青年情侣看到有人在售卖家具,然后就停下来和男主人商谈一下物品买卖的事情,后面男主人提议他们跳一支舞,但是情侣中的男性说自己醉了,跳了一支舞后就躺下来了,因此青年女性和男主人跳了一支舞。后来女性青年将买东西和跳舞的事情说给其他人听,其他人似乎是没听进去,因此她也就不再讲了。
只是当时已惘然。
小说开头交代,那天早晨他在厨房里,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看着前院“所有东西都从房子里搬了出来。他拖了根延长线出来,把所有电器都接通了。每件都能工作,跟在屋里时没两样。”作者不厌其烦地述说着一件件物品以及摆放的位置,像是在画一组组的静物素描。那天,是哪天?记不清了,喝醉了吗?是也不是,其本质是意识迷糊了,精神恍惚了,迷茫了。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都摆到前院?是搬家吗,显然不是。搬家不需要摆放的和在屋里时一模一样。是卖旧货吗?是又不是,在别人看来可能是,其实不是,他根本不是为了卖钱。那么,到底是为什么?是怎样的心理才能做出如此荒唐又无聊的事情?
也许是一场悲壮的告别,与过去一切熟悉的东西告别,与过去生活的告别,做一次彻底的了断。这是一场一个人的告别仪式。把一件件物品再次抚摸一遍,再次摆放一遍,抚摸的过程摆放的过程,似在“追忆逝水年华”,似在揭开一片片的伤疤,让时间在伤疤处长上苍绿的青苔,让青苔来缝合过去的伤疤。何以解忧,对一个失败的男人来说,唯有酒。再来一杯威士忌。
也许是一场爱情的悼亡。“他那边的床头柜和台灯,她那边的床头柜和台灯。他那一边, 她那一边。他一边喝着威士忌一边想着这个。”对于梳妆厨“他已把抽屉里的东西全都倒进了纸箱里,那几只纸箱在客厅里放着。”那是“她”伊人的物品,留她来取,或者留个纪念。“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但卡佛毕竟不是李商隐,他在爱情的坟场上却演绎出新一代婚姻的绿芽,那一对青年“正在布置一个小公寓”,她们要买旧家具。爱情怎不让人迷茫?
也许是一篇批判讽刺戏谑的文章。“那边的那些人,他们在看,”“没什么,”男人说。“这是我的地方,”他说。“让他们看去,”女孩说。“就是,”男人说。“他们以为这里的什么都见过了。但他们没见过这个,见过吗?”他说。邻居们啊,你们以为生活里什么都见过了,你们对我的生活漠不关心,对我奇怪的摆设只是“会有辆车慢下来,有人往这瞧上一眼。但谁都没停下来。”但你们见过把天地当做卧室客厅,把车道当做舞池吗?你们不是都有着人类一直都有的窥视欲吗?那么,看吧!
也许是一首孤绝伟岸的诗歌。“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柳宗元是用心中的意象表达出了“千万孤独”而伟岸不屈的艺术境界。同样,卡佛也是用诗的心像,诗的境界表达了自己体验到的孤独伟岸的境界。不同的是,柳宗元是冷的色调,卡佛是热的旋律,一曲又一曲的舞蹈。幸好,“女孩读懂了他,女孩先闭上眼睛,又睁了开来。她把脸埋在男人的肩膀上。她把男人往近拉了拉。‘你肯定是很绝望或怎么了’,她说。”
然而,几个星期后,当女孩要把自己的体验说给同辈的年轻人听时,人们把它当成了笑话,“过了一会儿后,她放弃了。”生活又回到了迷茫。迷茫的时间,迷茫的空间,迷茫的心情。
“朱弦一拂遗音在,却是当年寂寞心。”“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对于失意的中年人来说,迷茫是一种宿命,谁能说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