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在小区散步,见临溪观景台有两只小鸭子,甚是可爱。一只黄,一只黑,绒绒的,蹒跚着,呀呀有声。它们的面前有一个铝质小盆,盆里装着切碎的碧绿的菜叶,上面撒着零星的金黄小米。它们并排在盆边,还你挤我一下,我挤你一下争着吃,不时发出轻轻的呀呀声,可爱极了。才没吃几口,小黄鸭离开了,小黑鸭没人争了,却反而跟在小黄鸭后面蹒跚。走到一起了,又身体挨着身体,一起摇脖子,好像在抖头上的水珠,又像是在跳舞。
果然,食盆不远处有一个塑料桶,里面有水。小鸭的主人,一位老奶奶说,刚教他们游水出来。说着高兴地打开手机,叫我看它们在塑料桶里游水的小视屏。果然两个小家伙,一副胆怯羞涩的样子,试试探探的,萌态可掬。我问“为什么不把它们放到小溪里?”老奶奶说:“还太小,放出去,它们就找不到家,回不来了。”“那也不能总养在桶里吧,”我说。“给孙女玩玩的,小区不让养。”老奶奶遗憾地说,“现在的小孩真可伶,除了写作业啥也不让干。”
老奶奶是用心的,这自古以来的江南水乡,过去农家谁家不养着几只鸭子,放鸭子也是孩子们的日常。但现在的孩子都住进社区了,别说放鸭子,就是能看到活着的鸭子机会也不多。
忽然想起心理学家荣格的名言:“一个人毕其一生的努力就是在整合他自童年时代起就已形成的性格”。想必老奶奶也经常回忆自己的童年,想把那份美好以及形成的性格传给孙女。然而,性格是不能传递的,只能亲自去经历和体验呀。
其实我也一样,最近就会不自觉的往回走,往童年时代走,想回到具有赤子之心的懵懂的萌萌的童年。忽然觉得小时候我也像眼前这对小鸭一样是萌态可掬的,招人喜欢。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走着走着,就庸俗不堪了,终于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这样的想着,不由得吃惊起来,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我的童年里有什么对我产生了如此的影响,才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回家坐在书桌前,点燃一支烟,慢慢走回童年,整理童年。
那时候,父亲在外地工作,一年也见不到一回,也没有爷爷奶奶,是妈妈一手带大的,等于是单亲家庭。所以特别胆小,怕见生人。有次大姑家的大表姐来我家走亲戚,吓得我躲在前屋的门后边,不敢出来,中午吃饭叫我,也不敢出来,是姐姐送了一碗饭给我,躲在门后边吃的,后来据姐姐说,尿没憋住还尿了裤子。快上小学了,也不大敢给别人说话,见到陌生人,一说话不知原有的就结巴起来。有一次,舅舅家的大表姐来了,我喊“我…我……我大姐”,大表姐气得伸手就是一个耳光,倒莫名其妙地把结巴治好了。
随着胆小而来的是孤独,没有男孩子愿意跟我玩,于是只好跟着姐姐在女孩子堆里混,跟贾宝玉似的,也就由此又成了懦弱的性格,少了男子汉的阳光和刚强。懦弱是一个可怕的东西,特别是在乡下那时的农村,因为村子里遵循的仍然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因此经常受人欺负,被人打骂。
后来,亏得二表哥时常来我家,给我撑腰。他是褚集街上人,人称“街痞子”,打架特别凶狠。他拉着我找人报仇,扬言谁再敢欺负我,到褚集街上见一回打一回。这样,我慢慢地稍微变得有底气刚强了一点。
姊妹五个中就我一个男孩,因此特别得宠,母亲宠,姐妹宠,要多吃多占,什么都要优先,自尊虚荣又特别敏感。在家里大家都让着我,但后来到了学校,到了社会,我却不知道怎样与人相处,才能受人欢迎,因此吃了许多亏,走了许多弯路,活成了别人讨厌的样子。
现在想来,其实一个人的性格本身可能没有什么优劣,关键是怎么整合运用。胆小的另一面是我遵法守纪,行为规范;孤独的另一面是发展了我的想象力,能耐得住寂寞;懦弱的另一面是能宽容,有时会以柔克刚,上善若水;而自尊敏感又使我积极向上,善于观察。可惜,现在才整合为时已晚,如果那时每一个阶段都能停下来,像孟子说的“行有不得,反求诸己”,向自己的内心求答案,重新整合童年时形成的性格,也许人生又是另一番样子,正如王阳明所说:“人人自有定盘针,万化根源总在心。现在想来,童年的性格也许就是人生的定盘针,万根源。正如西方哲人所说,“一个人的命运往往取决于他的童年。”
然而目前已到花甲之年,所求何用,难道真能返老还童?
传承《易经》的道家内丹派认为,先天无生死,后天才有生死,从先天到后天是顺行,就是一个人从儿童长到老年,回归先天就是逆行,就是从后天返回先天,一句话就是还源,还元,也叫会元,合元。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宇宙的造化万物的过程,而知道这个规律后,到了老年了就要逆行,就要还源而合道,源就是元,就是那个“一”,“一”就是道,童年赤子的状态,如此方可长寿,方可一切从“一”开始,返老还童。道家学派说的虽然有点玄乎,但结合心理学家荣格整合童年性格的观点,对我们还是有许多启发的,或许真能返老还童,做个幸福的招人喜欢的老顽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