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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部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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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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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我的龙亢农场


青天无片云,雁阵字成行。稻菽千层浪,秋氛万里香。1983年被分配到安徽省国营龙亢农场时,正是秋天。

农场的前身是生产建设兵团,我报到时还保持着兵团的建制。有十个生产连,一个工副连,一个机械连,一个农科站,当然还有团部机关学校医院。是一个企业也是一个大家庭,我被安排在中学任教,成为了大家庭的一员。

芳邻

我的东邻是德高望重的汤尔鹏老师一家。师娘慈眉善目,早早退了休,整日打理着家务。蓝布围裙好像从没离过身,至于她常穿什么颜色的褂子,倒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那时,儿子翔翔还没有上幼儿园,家里没人带时,就常常交给她看管。记得她家有个木头的学步车,常搬出来给我儿子用。车子中间有一个小木凳,她就仔细地用布包起来,这样儿子坐上去不会硌着屁股。儿子坐累了又可以扶着车框站起来,高兴了还可以推着车子走两步。常常看到的是,儿子坐在学步车里,师娘在旁边一边给儿子讲话,一边不停地做着家务活:摘菜、洗碗、洗衣服。

有一天下午,儿子还在睡觉,我们夫妻俩没有协调好都去上课了,留儿子一个人在家睡觉。儿子醒了,就在床上哭闹,在床上打滚。师娘听到了哭声,喊喊也没大人答应,只听到儿子沙哑的哭声。于是,她就放下手里的活,绕到屋后我家卧室窗户后边,喊着我儿子的名字。儿子听到喊声不哭了,她就又叮嘱儿子不要趴在床沿上,小心掉下来。就这样,一个窗子里,一个窗子外,一个尽心地安慰,一个乖乖地听话。一会唱歌,一会猜谜语,一会讲童话故事。直到我下班回家。看到这样的情景,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

这以后,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发生,我们上班时,就直接把一把药匙交给师娘。儿子也整天奶奶奶奶的叫得亲热。师娘是龙亢镇农村的,不识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汤老师是文革前安师大地理系的高材生,文革后,农场为了吸引人才,可以给干部家属批工,于是师娘就成了农场工人,一家人来到了农场,没想到居然成为了邻居。

恩师

我的恩师是卢振华先生。毕业于北京大学政治经济学专业。卢老主持学校工作其间,当时,任课教师严重不足,不少老师要教二、三门课,特别是无人能教外语。卢老就找到场长和场长一起到建新农场(现普济圩农场)从劳动改造人员之中去挑能教外语、数学、化学、物理的人员来当教师。这在当时,需要很大的魄力和承担风险的勇气,但卢老承担了下来,从这件事中,我懂得了什么是担当。

卢老还特别重视党支部建设,实现领导班子目标统一、思想统一,艰苦奋斗的要求。在他的带领下,老师们不怕苦、不怕累,每天除了三餐回家吃饭的时间,几乎全泡在工作岗位上。早自习到校巡视,晚自习熄灯了才回家。那时,供电不正常,经常停电,卢老亲自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地点燃汽油灯,我也成了他的小帮手,学会了擦玻璃灯罩,安装石棉瓦灯泡,打气,点燃,更学会是吃苦和敬业。

一天下午,我一拐一瘸地走出教室,多年的关节炎又犯了。放学时遇到了卢老,得知情况后,他对我说:“晚上我去你家里给你针灸。”晚上他一进门就打开一个银色的医用盒子,拿出长长短短的银针给我扎起来。谈话中还得知,他家的院子里还种着各种中草药,以备师生不时之需。扎完了,起针,下地走两步,果然恢复如初。我好奇地问,你怎么还会当医生?“艺多不压身嘛。文革其间不让教书,跟吴医生学的。”我抬起头来,敬佩地重新打量着这位师傅。

其实,卢老对我的耳濡目染还远远不止这些。他对诸子百家、楹联诗词传统文化也有广范兴趣。每年春节前,他都撰写春联,贴自家门上。“燃蜡光照天下,育花褔泽人间。”“清廋非傲骨,幽香只报春。”真是切景切时切人,我手写我心。这就是那一代知识分子的风骨与情调。一个人青年时期,看到了什么,时间久了,就会慢慢地成为你自己。我想,我现在对楹联的爱好,就是对卢老的模仿吧。

“喜庆高福高寿,期盼大德大仁”,师母许士玲73寿辰时,卢老自创并书写这样一幅对联庆贺。一个人的人品,往往更真实地表现在对家人的关系中。令人感动的是,在师母患癌长达十年的治病过程中,卢老日夜陪伴,想方设法治疗疾病,夫妻感情更加深厚。2008年,师母不幸去世时,他还亲自撰写碑文,刻在碑后。卢老与师母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而在北大上学期间,他们就学习鲁迅与许广平“两地书”的做法。师母是上扫盲班后开始学写信的。每接到师母的来信,卢老都对每封信进行认真地修改,装入回信中邮回家,期望她学习更多的文化知识。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相濡以沫?“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绝不只是元好问的偶然慨叹。

哥哥

84年哥哥担任六连连长兼指导员。印象最深的是麦收的情景。他们连有上千亩的麦子要收,他要全方位的负责,没日没夜的在田间盯着操劳着。没有时间回家换件衣服,洗个澡,饭也是送到田间地头的。那天他从连理回来,进门脱下衬衣往地下一放,不料那件衬衣竟然立了起来,直挺挺地,像一个坚强的战士。那是一件草绿色的军用衬衣,渗出的白色汗渍,雪花般层层堆积着,汗渍一层一层地不断地浆洗着衬衣,把衬衣浆得硬硬的,铁甲一般,难怪衬衣会立了起来。看到这样一件衬衫,我首先想到的是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情景。绿色的军用衬衫上,那雪花有的洁白,有的暗灰,有的淡黄。闻一闻,那雪花是臭的咸的苦的,混合出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这也许就是他们那一代农场人的味道。

哥哥是军人又是知识分子,在农场,这样双料的人才是不多的。安徽省新马桥农专毕业时,正赶上上山下乡。他回到农村老家劳动锻炼,一年后又毅然地报名参了军。复员后,务农、打铁、做会计,从事过各种工作。终于等到了改革开放,那一届毕业生重新分配工作,他才携家带口来到了龙亢农场。那种久久郁结的生命终于释放出了灿烂的光芒,他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工作中。

谁说奋斗只是青春的代名词,它也是哥哥这一辈中年人的座右铭,是他们生命的本色。

岳父岳母

岳父岳母都是1958年进场的老员工。一次晚饭后我们开始了聊天。岳父回忆说,1949年以前,这里灾害频繁,土匪骚扰,大部分土地抛荒。由于东西长度有45里,形状像烟袋,因此这块荒地就被叫做“烟袋湖”。1957年,安徽省委决定开垦烟袋湖的,1958年1月,正式筹建农场,我们就是那个时候进场的。“那时农场条件怎么样,比老家好吗?”我问。“没有老家好,房子都没有,还有人住大涵洞。”岳母抢着说。“大涵洞怎么住?”我问。“一头用土墙挡住,上面盖上茅草。后来才开始盖小房子了,也很少,小的没有现在的厨房大,只能支一口锅,放一张床。”岳父说。我接着问:“听说58年就开挖了河网化?岳父弹弹烟灰,继续回忆道:58年冬,农场就在1土地上集中2万民工进行河网化试点工程完成纵横间距1公里蓄灌结合的河网渠道。那时,又没有推土机,全是用锹挖,用掀铲,用筐抬,用肩挑。有时还要挑灯夜战,搭个茅草庵,吃住都在工地上。大家心里头比的是成绩,比的是奉献,头脑里只有英雄的形象。宣传队不断给我们宣传董存瑞黄继光王成的英雄故事还有愚公移山的精神。

最美种子基地

过去四十五里荒无人烟的“烟袋湖”,如今成了皖北重要的种子基地,2022223日,还登上了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电视台的航拍:田成方、林成网、渠相连、路相通。万亩良田,有飞机飞防,有现代化大型机器耕作,有大田物联网检测。还有以粮食深加工为主的企业十多家,第三代升级版雁湖面粉厂也正搬迁扩建。

“鼓钟将将,淮水汤汤。”在我国最早的诗集《诗经》中,淮水便留下了奔流浩荡的身影,从大禹治水时便赫赫有名。龙亢农场东邻蚌埠,西接亳州,分别与怀远、蒙城两县接壤,北靠淮河支流涡河。“荷香柳韵”、“一莲幽梦”、“十里烟波”,龙亢农场不仅是种子基地,还成了安徽最美农垦小镇,国家3A旅游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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