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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部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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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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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坪上的青菜

相对于校园的风景,我更喜欢草坪上的青菜,无比亲切。

校园很大,小溪蜿蜒,残荷萧瑟,雪松苍茂,丹桂飘香。求真楼,求实楼,稻香楼错落有致。但我更喜欢草坪,虽然是外国进口的草种,秋季不黄,冬季不死,但会给人带来一种田园的幻觉和慰藉,尤其当上面随意的顽强地生长着本地的青菜,坐在这里就像坐回到家乡的田埂地头,那些青菜,清香,质朴,安闲,就如同周围坐着的劳动归来的老乡。

凉风如水,洗去一天的疲惫。大家随意坐下,抽袋烟,有一句无一句的话话家常。夕阳逐渐拉长了我们的身影,不知是谁是放了一个屁,几颗青菜扑哧一声笑得前仰后合,我生气地把它们拔起,拿回去炒了下面条。

雪里蕻是不能炒了下面条的,它是用来腌制咸菜的,可以吃一个冬天和来年的春天。把雪里蕻收割了,晾晒在院子里,然后再用热水焯一下去苦去涩,拧干再挂在绳子上晾晒,院子里便有了一道道绿色的帘帐,透着清香。过几天把它们盘入菜缸,一层层踩实,一层层加盐,最后用那块祖先留下来的大石头压紧,封缸。

新米下来时,新腌制的雪里蕻也可以出缸了。粒粒如珍珠的新米软糯馨香,稻谷的原始的香,稻花香的香,新腌制的雪里蕻青碧,翡翠般的翠,祖母绿似的绿。清脆可口,菜根香的香。在我的记忆中所谓的色香味俱全,就是一碗白米饭上,盖着翠玉似的雪里蕻。

吃新米或雪里蕻,我的家乡还有个小小的仪式,就是给左邻右舍送一点尝鲜。我想,一是为了分享,和睦关系,一是为了炫技——我腌制的怎么样?一般的人家都会趁机夸上一句。奇怪的是,不同的人腌制出的雪里蕻味道不一样,有细微的差别。妻子腌制的有妻子的味道,母亲腌制的有母亲的味道。

自从母亲去世,我们搬到了城里,妻子也不腌制了。想吃只能到超市去买,但超市买的雪里蕻又黑又咸,酸不拉唧,丑陋不堪,并且都是一个味道,没有了妻子的味道,母亲的味道,东家的味道,西邻的味道。

上海青可以采回去下面条,但现在却不能去采,我因值夜班而住校,没有锅下面条,再说6:10就要开始去看晚读了。于是记起苏轼《承天寺夜游记》中的话:“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这只是城市校园草坪上的幻觉。再也回不去的过去,回不去的故乡。

但能见到仿佛也是从故乡漂移到此的青菜,就如同见到了故乡。见到了母亲,见到了左邻,见到了右舍。不由得蹲下身去,问候一下:

你好呀,雪里蕻,上海青。晚安,雪里蕻,晚安,上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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