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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4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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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经典也是一部X光机

一部经典也是一部X光机

      ——读《安娜·卡列宁娜》

长期以来,文学经典以它对人生的深沉的体贴,长久地浸润我们的情感,照亮人类心灵的灰暗处,给人们带来光明和温暖。但读了《安娜·卡列宁娜》以后,我觉得一部文学经典也是一部X光机,把我们的心里世界透射个彻彻底底,层级分明。此时,有一束光仿佛从遥远的俄罗斯上空穿过郁郁的白桦林投射过来,打在书房的墙壁上,呈现出一行大字:当心此在的沉沦。

海德格尔的存在哲学为人定义了两种状态,一种是“本真状态”的本己的自我,一种是“沉沦状态”的大众化的自我。在世俗生活中,个人在与他者交往时总是不可避免地消解了自我。所谓的“沉沦状态”即此在在世的日常状态,把本真的个性化的自我归入群体中,惯于用庸常的大众化思维来思考问题的状态。在旺盛的欲望和好奇心之下,人们乐此不疲地追逐物质利益或名誉,个人的本质和责任被彻底遗忘和悬搁。“好奇四处喷张却一无所在,无一处真在。这种在世样态昭示出此在没有恒定的目标,无法自由地创造自己的命运,只能停留于生活的表面。当然,海德格尔意义上的“沉沦状态”并非道德伦理意义上的堕落,而实际上是现实社会状态的一个普遍缩影,是对西方社会那种物质生活富足、精神生活空虚状况的描绘。

安娜的悲剧正体现在个人与社会,本己的此在的自我与将在的自我的冲突,在一次又一次“此在的沉沦”冲突中,找不到最佳的出路,最后不可避免地“消解”了自我。其实,这也是当今不少人的困境。怎么办呢?

我们还是先看看与安娜最直接相关的人吧。

卡列宁,一个贵族,一个宫廷高官。他的“此在”,他的“人设”,就是为了能保住职位或攀升,这需要维持一个贵族高官必备的面子,装饰和道具。于是,他不知疲惫地按照这个人设“演”下去,“秀”下去。公务几乎占去了他全部的时间,办完事就回家,晚上还要看书。在火车站站台接妻子下车,他演得像个久别重逢的丈夫,在赛马场看台,为了掩饰安娜的失态,他三次把胳膊伸给安娜,送她回家。然而结婚八年,他也只是把安娜当做家里的豪华家具。当婚姻出现危机时,他也是蠢笨的宽容,条件只是别影响他的面子,他的事业和攀升,他仍然给她生活费,求得能凑合着过下去就行。岂不知,正是他的自私,乐此不疲地追逐物质利益或名誉,个人的本质和责任被彻底遗忘和悬搁,才使得安娜产生了压抑之感,进而发展为厌恶之感,使正处于青春年华的她有“一种谨慎克制的盎然生气。”“这种生气流露在她的脸上,飘逸在她闪亮的眼睛和那几乎不可察觉的、只令她嫣红的嘴唇轻轻一翘的微笑之间。仿佛有一种什么从她身上满溢出来的东西正在不由自主时而在那目光的闪耀中,时而在那微微一笑中显现出来。”这其实是安娜本我的元气流露,而这一切恰恰被沃伦斯基捕捉到了,并且擦出了爱情的火花。于是,在安娜身上,本我与他人,个人与社会的冲突也由此开始了演绎。

卡列宁也有反省,也有选择。他“一生都是在官场上度过的,干了一辈子的公务,从来都是在跟生活的影子打交道,每一次,当他和生活本身正面相遇时,他便转身躲开。此时此刻他所体验到的感觉,就好像一个人正安安稳稳踩着一座桥跨过悬崖,忽然发现桥断了,脚下是万丈深渊。而这深渊,正是生活本身,那桥,就是阿历克赛·亚力克山德洛维奇所过的虚假的生活。”是呀,这生活本身的深渊是什么?正是家庭,是安娜和儿子。然而,“在思想和感情上为别人设身处地地考虑,这样的精神活动对于卡列宁是格格不入的。他认为这种精神活动是有害而危险的胡思乱想。”特别是在“我的事业眼看要大告成功的时候,”因而他仍选择了影子似的虚假生活,避开、暂缓真实的生活。这就是卡列宁“此在的沉沦”。

如今,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卡列宁式的男人,在官场上,在商场上,在事业单位,为了物质或名誉,为了世俗他人眼里的成功,按照自欺欺人的人设,去演去秀,去拼搏去奋斗,认为家里只要给钱就行了,就尽到责任了,无暇陪伴子女,跟子女沟通,更不要说去顾及妻子的想法和感情了。此在在世的日常状态,把本真的个性化的自我归入群体中,用庸常的大众化思维来思考问题。不知不觉处在了“此在的沉沦”中。

无独有偶,斯塔尔夫人也是在“此在中沉沦”,她十年来一直以受难者的形象“人设”躺在床上,出门也是躺在轮椅上,是“虔诚教派”的精神人物,做着各种公益的事业,赢得贵族们的赞誉,也一度让年轻地小姑娘吉蒂奉为崇高神圣,谢尔巴茨基公爵为了教育女儿吉蒂,却揭露了真相:“她不起床,是因为她的两条腿太短了。她的身材难看……”这也终于让吉蒂清醒过来,促使了吉蒂地成长:“要保持在自己所想要攀登的高度上而又不做假,不吹嘘是多么困难。”她感到了这样的生活多么难以忍受,她要去寻找新的生活。

然而如今面对“此在的沉沦”,又该怎么办?

首先,正如导师杨老师所说,要提高自己的思维高度。我们不能责怪卡列宁、斯塔尔夫人、安娜和沃伦斯基。他们的思维有历史的局限,还不知道海德格尔。更不能要么像卡列宁一样逃避不敢面对,要么像朵丽一样温吞地接受一切,忍气吞声,在世俗中消解了自我;要么像安娜一样冲出世俗,烟花一样绽放后自杀,消解,更尤甚者像《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的斯加尔科夫报复社会,杀死自己的父亲。我们要明白人生由过去、此在、将在组成,在处在此在的时候,要看到将在,在个人与社会中,找到真实的属于自己的路,正像列文和吉蒂一样,过一种自己所想要攀登的高度上而又不做假,不吹嘘的生活。

其次,要借鉴我们老祖宗的智慧。在《论语》中孔子说:“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意思是说,没有仁德的人不能长久地处在贫困中,过穷苦的生活,他无法坚持下去,就会做一些非常危险的事。没有仁德的人,也不能长久地处在安乐中。当他过上富裕的生活后,时间一长,就可能会陷入小人得志或者乐极生悲(就是各种作)的境况中。只有仁者才能安于当下,智者可以为仁德赋能,可以做更多的事情,使得仁的边界不断扩充。如果一个人处于低自尊的状态,他会活得很痛苦,他对自己的评价,对生活的感知,完全取决于外在环境的变化和反馈,这就是“不仁”的此在沉沦的状态。因此,在这个生活充满更多不确定性的“乌卡”的时代,在面对“此在的沉沦”时,更要积极修为做一位“仁者”,去“安仁”“利仁”。

再者,在“亲亲之教”中,培养善根——人伦的情感。“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以及“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如今,人生最大的成功不再是西方马斯洛式的个人主义的成功,而是自己的不断成长,为父母为家庭带来的成功与名誉。

写到这里,忽然想到作家余华在接受《巴黎评论》中说的一句话:“文学不是我生命中的唯一。”同样,如今工作,生意,学业也不应该是我们生命中的唯一,真正的生命在旷野,有着无限的多元的可能性。

阅读经典,阅读《安娜·卡列宁娜》,与人物对话,对照自己,对照现实生活,时而会惊出一身冷汗;阅读经典,阅读《安娜·卡列宁娜》与作者托尔斯泰对话,他仿佛有一种X光机,透射了我全部的内心,有鼓舞,有温暖,也有警告:当心此在的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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