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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金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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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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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张西望

东张西望

1.

沿25号路往南,打算去菜市场买一斤鸡毛菜,两斤小龙虾,一包白玉菇。虽然还是早晨,虽然太阳刚从东方升起,但中午的饭菜已经想好:鸡毛菜加白玉菇,烧一海碗汤。两斤小龙虾清蒸,以酱油加蒜泥姜末蘸之。三个人,两碗菜,够了。说是两碗,事实,可算两盆,是两小盆。简而单之。我喜欢。

到6号路口。遇红灯。停步。东西,6号路。南北,25号路。这个新的城市也喜欢简单。一条新的路,没历史没故事,就用数字标记。横向,双数,6号路8号路10号路。纵向,单数,7号路9号路11号路。去找一个人,像做一道数学题,先找到10号路,再找到11号路。那人,就站在10和11这两个数的交叉点。单数和双数在数学上像平行线,不过,在这个城市,交叉了。

发现路边草地有闪闪的光。蹲下细看,发现每一片细小的草叶都举着一颗晶莹的露珠,像举着一个小小的太阳。一地的小太阳,我喜欢。举起手机拍下,把这一地的小太阳收了。这一片刹那的露珠,在手机相册里获得了短暂的永恒。我喜欢这草尖上的露珠,连带地,喜欢这一群草。草是常见的,称“天堂草”,叶细、密、尖,踩上去,绵软,厚实,从美国引进的品种。想象一株草,自美国飘洋过海地来到这座城市,在一条一条被数字标注的路边落户、扎根,感觉很玄幻。路边走的,也有黑色的白色的人,也是飘洋过海,只是,还没扎根。

这个城市,像是突然冒了出来,根也还没扎进土里。

草地上,穿了黄背心的女人,自乡下来,多是上了年纪,屁股下绑一张四个脚的小木凳,撅着拔草。以小木凳为圆心,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拔一个平方米。挪个地,把屁股放下,继续拔下一个平方米。过去,她把自己种在稻田拔草,留下秧,拔去草。进了城,她在草地上拔草。草地上都是草,不能都拔。要拔杂草。杂草是牛筋草、革命草、鼠鞠草、车前草、狗尾巴草、荠菜。荠菜常常一不留神就开出细而小而碎的黄花来,不过,就算荠菜会开花,也是杂草。杂草是本地草,不是天堂草,天堂草要花钱买,花力气播。杂草不播不种,随遇而安,在田里,长得比苗好。在草地,长得比天堂草好。

狗尾巴草过去叫“莠”。“无田甫田,维莠桀桀”。三千年前,《齐风.甫田》一篇说“不要去种大田,到处都是狗尾巴草”。国人眼里心底,狗尾巴草就是杂草。到了麦地,要刈。进了稻田,要刈。现在落在草地,也要刈。“良莠不齐”,已是盖棺定论。在草地上拔草,就像在人间捉坏人。人有好人坏人,草有好草坏草。人眼,就是定论。

天堂草不刈,是好草。不过,好草也不能随便长,长太快太猛,园丁会推一辆割草机,“突突突突”地跑过,全枭了首。枭了首的草地,平坦,齐整,分不出好草坏草。阳光均分,雨露均沾。露珠下面,有针眼大小的生命,譬如蚂蚁,譬如蚱蜢,譬如飞螟,在争抢草叶间漏下的阳光和雨露。对于一些细小的生命来说,草叶,就是丛林,需要为生存竭尽全力。对我来说,城市,就是丛林。不过,对城市这片丛林来说,我就是一棵杂草,就是杂草下一粒细小的生命。

乡下人进城,总改不了在乡间养成的习惯,喜欢东张西望。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可以摘茅针。茅针过去称“荑”,白而嫩,即茅草花将开未开的苞。剥了草衣,咬在嘴里,有一种古老的绵和甜。想到口中所嚼,和一千年一万年前一样绵一样甜,瞬间通过一种甜,穿越。再张望张望,可以摘罗汉豆长的小耳朵。小耳朵长在叶子背后,是未曾发育完整的叶子,叶柄细长,叶缘连在一起,像一只小小的耳朵。儿时自学堂归来,不好好走路,就比谁找到的小耳朵多。走三步,停一停。走五步,再停一停。到家,数数,一十二只。一手掌的耳朵。

母亲喝:老实走路,不要东张西望!那么多好叶子不采,偏采这变种的叶子。

正常的叶子,谁采?正常的路,还是要走。蹲下三十秒,拍了照,把天堂草和草尖上一粒粒小小的太阳传了朋友圈,脑袋也自三千年前三十年前飞了个来回。绿灯刚好亮起。于是,沿着25这个单数,继续往南走。

一直往南走,就可以走到菜场。不过,像我这样,容易走丢。走在马路,像走在时间的纵轴线,一脚踏双数,一脚踏单数,一脚踏在不单不双处。生活的我,工作的我,醒着的我,梦游的我,东张西望的我,不同的我也会在25号路和6号路的交叉口突然相遇,相互问候一声:哦!原来你也在这里!

点头致意之后,又各走各路,沿着单数或双数,独自前行。

不知,下个路口何处?与谁相逢。

2.

走路遇见草,也遇见花。

对我来说,凡是草,都是花。天堂草也开花,穗状花,小小的一穗,针一样。在天堂草面前来来往往的人们,不知道它曾开过花,曾落过花。人眼,比针眼大,总看着大处,远处。这样细而小的花,不太看得到。忘忧草也是草,和天堂草不一样,是本土的草。三千年前称“谖”。“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意思是到哪里去找一枝谖草,把它种在屋的后面。《诗》中那个想要一枝谖草的女子,是企盼征夫归来的女子。盼郎归,盼郎归,“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个盼归的女子,在思念她的郎,她的郎随军出征,远隔千里。女子的思念,比千里之地更加辽阔。辽阔得无边无际。

朱熹说:“谖草,令人忘忧。”谖草即萱草,即忘忧草。何以解忧,唯有谖草。可是,到哪里去找这样一枝忘忧草?找不到,就自己种一枝吧。种在屋后,可常常赏看。女子种下谖草,思念她的郎时,可以看忘忧草,可以看草上开出的花。

谖草开花,是黄色的花,金色酒杯一样,一小盏一小盏,似与天空干杯。酒是好东西,以花为盏,千盏百盏下肚,亦可忘忧。谖草可忘忧,美酒可忘忧,如此,双料解忧,忧愁必解。

事实,谖草常见,换一个民间的说法,叫“黄花菜”,都认识,因为都吃过。可煲汤,可煮老鸭。其味鲜中带甜,仿佛来自天上。路边有谖草,不拔去,因为好看。走路遇见谖草,是好事,因为高兴。不过,也忧愁。不知该喊它花,还是草?像我这样,常傻傻分不清。因为不知道一棵草到底开多大的花,才可称花?也不知多小的花,小到不能称花,只能称草?

还好,花非花,草非草,对一棵草来说,不算事。不是称了花了贴了花的标签就身价倍增荣光万丈。对我来说,也不算事。东游西荡,遇见开了花,就问候一声。看一朵,问候一声。又一朵,再问候一声。一朵一朵地看,一朵一朵地问候。有时间,就慢慢地走,把这路上的每一棵草每一朵花都问候一遍。要没时间,就走快些,喊一嗓子,集体问候一遍。

一年蓬开得最亮,一小朵一小朵,小如硬币,和菊花神似,千日菊、金鸡菊、瓜叶菊,都神似,只是小,小小的一朵,菊纲、菊目、菊科、飞蓬属。说起飞蓬,过去称“转蓬”。唐李白在《效古二首》中唱:“光景不可留,生世如转蓬。”意思是时光一去不可留,人生在世如飞蓬。蓬草易折,遇风飘转, 李义山也叹息:“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李义山是一个容易抑郁的诗人,看风蓬草在风里转啊转,就像看见自己在人世转啊转。所以上古圣人见转蓬,始知为轮。

人为灵长,所以聪慧。看见蓬草转啊转,就发明了车轮。车轮多好,可快速行进,可把地球缩小成一个球。但母亲喊:“不要开车!”

我很听话,去买菜,不开车。我喜欢东张西望东游西荡。开着车,肉体虽被保险带绑缚,灵魂难免神游。灵魂没有保险带,开车不安全。所以神游时,最好停车。最好天下雨,看雨落车窗,用层层叠叠的透明将现实覆盖。我不用雨刮。现实世界被覆盖多好,模糊多好。要那么清楚干嘛。雨一层一层,把现实覆盖,像时间盖住往事。有蒙胧的美。

但母亲不喜欢蒙胧的美。母亲很实在,一个乡下人的实在。伊怕我被蒙胧撞到。蒙胧柔软,但现实坚硬。蒙胧背后,会蹿出来一个路障一根线杆一个行人。所以,不要开车!所以,我走着去。

走着去,母亲也怕。怕我被一株草吊死,一朵花迷死,一棵树撞死。不过,总比被蒙胧撞死要慢些,死相要好看些,概率也小些。所以,就走着去吧。且人终是难免一死,就不必怕死。路过一棵飞蓬时,我想象:若真如是,也算死得其所。“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死是很遥远的告别。人说一年蓬的根在北美,从北美转蓬到东亚,真是万里之征。母亲说:人这辈子,是要走完一万里的路的。因为人的福分,都有定量。你一辈子要吃多少米的饭,多少斤的盐,多少瓶的酒,要过多少座的桥,遇见多少个的人,走多少里路,都有定数。我不清楚自己走完没走完一万里的路。每天看着计步器,到一万步了。好,睡觉,死也瞎瞑目了。死,不过是开启另一段遥远的征程,不比在人间更可怕些。路边的一年蓬开得正旺,一大丛一大丛,不孤独。花亦如车轮,很小的车轮。不过,还没到折断随风转蓬的季节。想象这些蓬草,被秋风折断满大街像轮子一样奔跑,也不孤独。

事实,这个城市的数字路还不够车轮滚,不够转蓬一样的人事来滚,道路拥挤,也不多几丛飞蓬来跑。

路边三叶草也多,三叶草的故乡在西欧,爱尔兰。爱尔兰比北美近些,但对我来说,也很遥远。我这游游荡荡地用尽一生也不一定到达。但一株三叶草到了。在这个城市扎了根,长势很好,一大片一大片。

三叶草是幸运草,长三片叶子,每片叶子都像一颗小小的心脏,分别代表名誉、健康和真爱,人生若同时拥有这三大件,真的是很幸运了。

路过一片,我停下脚步,一株一株翻阅。像翻书。我希望能从三叶草中间发现第四片叶子。三片叶子已经很幸运,如果能发现第四片,那就更幸运。那些在不断地翻书的人,是想从书中翻出千钟粟黄金屋颜如玉,和我想从三叶草丛里翻出第四片叶子是一样的。

虽翻而不得,每回路过,仍忍不住翻。说不定哪天,突然被翻到。和翻书人的心情,也是一样的。

3.

低头走路,抬头看天。母亲说,都需要。那就都看看吧。

事实,低头没看路,抬头也没看天。我的眼珠太多时候没有焦点,只是在虚空中飞。然后,捕捉到一只鸟。

是一只麻雀。这个城市很多鸟,乌鸫、伯劳、喜鹊、八哥、云雀、绿绣眼、白头翁、珠颈斑鸠。一大早叫得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像乡下的麦浪。不过,最常见的还是麻雀。这只麻雀停歇在25号路和10号路交叉的装摄像头的横杆上。横杆比树杆好,直、挺、硬,中空,从悬在马路中央那一头进去,又出来。出来,又进去。麻雀在里面做了个窠。

在乡下,麻雀喜欢把窠做在老屋的檐下。“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召南.行露》问:谁说麻雀没有嘴?怎么啄穿我的屋?事实,麻雀有嘴,只是短。麻雀穿屋,却不是用嘴。只因麻雀足够小。因为足够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所以,可自然而然地钻入檐下,在椽与瓦之间做窠安家。麻雀穿屋,不是啄穿,而是裸身钻入。没有家什,在乡下,一片鱼鳞瓦,麻雀就可安一个家。在城市,没有鱼鳞瓦,装摄像头的横杆,亦可安家。且是一个很大的家。我看它,蹦蹦跳跳,极其欢喜。和我终于在城里买了商品房一样。

麻雀的欢喜,与生俱来。看它走路,都是双脚并行,蹦蹦跳跳。母亲说:麻雀是个急性子。因为麻雀生下来就跳。一辈子都跳。跳完这辈子,估计下辈子还跳。你什么时候看见麻雀像人一样两只脚一前一后、前前后后地走路了,你就要交好运了。人就喜欢看奇怪的东西,麻雀喜欢跳,你就想看它走路。星星喜欢在天上发光,你就喜欢看它坠落,划成流星的样子。我看见一只鹡鸰在10号路中央的斑马线上,快速地奔跑。鹡鸰也是只急性的鸟,鲁迅先生把它叫“张飞鸟”,说它性子烈,养不过夜。但很奇怪,它的两条短腿不是并行着跳动,只前前后后飞快地交叉,在斑马线上快速地奔跑。斑马线对它那两条短腿来说有些宽、有些大,但它奔跑得又急又快又稳。直到一辆汽车“嘎”地一声,它才突然振翅,从斑马线中央起飞,一纵一纵,波浪一样,在低矮的苍穹下荡漾。

我想我的好运快要来了。因为我看见了一只鸟的行走,不只行走,还是快速地奔跑,两条短腿,如此快速且清晰,前前后后,像运动员奔跑在跑道上。我想:母亲说的是对的。我这一生的好运也快了,肯定已经在奔跑着向我扑来。

过了大半辈子,再不扑来就晚了。太阳很好。这个城市,很狭窄,但有同乡下一样不狭窄的阳光。我需要找一片云躲一躲,或找一棵树藏一藏。

不是所有的麻雀,都能找到横杆。总有一些麻雀,需要找一片树叶来家。在乡下,麻雀是不喜欢把窠搭在树上的。因为风总要摇着树,雨总要打着树。风雨交加的窠,无法让一只鸟安心。把家安在一片瓦下,麻雀才安心。所以,乡下,麻雀称“家雀”。在城里,不知道能不能叫“城雀”。像人一样,分乡下人和城里人。

我看一只麻雀最后一遍钻进横杆,不再出来。就把心事放下。横杆上装着一排摄像头,一个二个三个,一共八个,像蹲着一群大麻雀,睁着大而空洞的眼睛,呆呆傻傻。于是,又忍不住把乡下老屋的家雀一只一只都想念了一遍,十数秒过去,那只城里的麻雀还没出来,便失了兴趣。去看树上的鸟。

五月,树上喜鹊多。黄莺也多。喜鹊黑白两色,并不漂亮。叫声也是黑白,“喳喳”如敲木,不知是谁第一个从中听出了喜气?黄莺的叫声是彩色的,带春天的苍翠。过去,称“仓庚”。“仓庚于飞,熠耀其羽”,很漂亮,好看。“莺啼如有泪,为湿最高花。”不只好听,还动人。诗人李义山身在天涯,身极远,心极高,然命运多舛,心凶而命穷。终于没有啼湿最高之花。

这个城市,树亦开花。海棠最早,不等长叶,先开为敬。这时节,都已经开落。栾树花如聚伞,一把伞一把伞地打开,举在树梢,繁花似锦。树开花的时候,我又傻傻分不清这是树还是花?是否,会开花的树,都叫花?那么,这城市,凡是树,都是花。栾树柞树樟树悬铃木垂丝海棠,都开花。以数字命名的路的两边,都是开满花的树。可惜,不结果。结了果的也不能吃,又酸又小又苦。为何不把这些树,都改了果树,桃树李树苹果树樱桃树栗子树,如此,我走在25号路上,就像行走在乡下的果园子里,看花,或者看果,都会很高兴。

有些贪了。看花就很好。看一只鸟也很好。

花是很神奇的物事,这个城市脚下,是沙土,海棠开的花,是粉红的。在黑土地上,黄土地上,海棠的花也是粉红的。一千年前,“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苏轼高擎的烛光下的海棠也是红的。想象一朵花,穿越时间和空间,一千年一万年,一以贯之地打扮了自己的粉红色的美丽,很是奇妙。一朵海棠花如此,一朵桃,一朵李,也如此。一只鸟也如此。城里的麻雀和乡下的麻雀,也是一个颜色一个相貌。

我寄居在这个城市,和一只麻雀寄居在一根横杆一片树叶是一样的。看见一只麻雀,我就像是回了趟老家。麻雀的翅膀上,有故乡。有故乡的色彩,故乡的声音。人,需要有种故乡的感觉。雀是故乡来,应知故乡事。说的也是故乡的土话。我听着亲切。

李义山很辛苦,总在奔波,像那只身在天涯的黄莺,没有故乡。我不辛苦,我只是一只麻雀,沿着25号路东游西荡或东张西望,没有想着要湿哪一朵最高的花。但我也苦恼:人类如此文明与现代,但我总是无法准确地说出一只鸟的语言。那只麻雀怎么叫的?我无法用汉字形容,亦无法用汉字翻译。

“啾、啾”,并不准确。城里的麻雀不怕人,我蹲在它的对面,看它跳跃,和它说话。它说它的,我说我的。和这个城市,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一个模样。

4.

拎着一斤鸡毛菜,两斤小龙虾,一包白玉菇,像拎着一整个家。我就回家了。一斤鸡毛菜,两块。两斤小虾,四十。一包白玉菇,四块。四十六块。回到家,鸡毛菜加白玉菇加水加盐,烧一海碗汤。两斤小龙虾红烧,加蒜泥加葱段胡椒加海天酱油,也是一海碗。六两米加水,蒸一海碗饭,分装下来,一家人一餐。

生活如此简单。和横的竖的数字大街一样。

往回走,还是沿着25号路,还是要路过6号路。不过,不是从北往南,而是从南往北。一直往北。到2号路,再往右拐,一百步,就到了。回去的路,短了很多。突然想起,母亲去了另一个平行的世界,不会再来训斥在人间东张西望或东游西荡的我,走路就老实了。比母亲在世时老实。不再东游西荡或东张西望,像走在一条回乡的路上。

儿时,母亲就站在老屋门前的道地上,喊:“吃饭哉!”

声音穿时越空,揪着我的耳朵,把我笔直地拉回故乡。

时间张开翅膀。没了母亲,没人喊我。我只能沿着一棵草,一朵花,一只麻雀,一个数字,走一条回乡的路。慢慢地走,总能回到故乡。

半文 202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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