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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定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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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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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劫(短篇小说)

要我做数字填空游戏是吧?啊……对不起,这串数字还是我为你提供的,可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刚才,我迷迷糊糊地徒步在阿拉伯大沙漠里,哼唱着不要问我从哪里来,遇到一群阿拉伯人,肯定是从七世纪初或稍晚一点的时代走出来的,牵着驮有货物的骆驼像是生意人。看得出,他们精疲力竭又胆战心惊,却必须抽出时间计算获得的或即将获得的利益,遂从腰上解下一捆随身携带的用兽骨做成的小棍,一个个地摆放在沙地上口中还念念有词……(坐在病床旁的小女警察说,阿拉伯人是阿拉伯数字的传播者,难道他们也用古老的中国人发明的算筹吗?你的思维能力还可以,只是出现了暂时的时空错乱,我需要的是与你的出生日期相关的数字。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没理小女警察,似乎真的独自行走在寂寥也空旷的大沙漠中……)我告诉他们使用克里夫·辛克莱发明的电子计算器,能够直接地得出他们所需要的结果,日本人生产的电子产品更便捷一些……对,手机,手机也有完美的计算器功能,可他们还没有等我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突然从腰里拔出刀、剑、弩准备向我发起攻击,有一个大概十八九岁的小伙子竟抱着一杆丈八蛇矛枪……不不不……是一挺MG34机枪……我瞬间成了众矢之的……(小女警察拿着笔和本子颇有耐心地等着病床上的男人继续说下去,他却缄默了,遂笑了笑说,只要你能准确地说出自己的出生日期,诸如你深夜不是无端地遇袭等一大堆如乱麻般的问题就能梳出一个头绪来,好多人从上幼儿园开始到读完大学,就是不接受高等教育也必须进工厂、参军或参与别的社会活动,出生日期应该很顽固地存留在记忆里……不是吗?病床上的男人点了点头……)用花花绿绿的纸包裹着的水果糖、五分钱一根的奶油冰棍,再是在庙会或集市上才能吃到的棉花糖……从这些记忆判断,我应该出生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期或稍晚一点或更晚一些也说得过去……呵呵——这样就能完成第一个数字的填补,“6”或者是“0——9”之间的任何一个数字,至于另外一个空白应该是“0”或者“1——9”,省去年、月、日是一种书写习惯……(小女警察看着头上包扎着绷带的男人说,我们先不要急着做填补数字的游戏,你不妨回忆一下出生地,比如,街道啊、房屋啊或房屋前后的树木……往往越是细节性的东西越能激活你的思维程序,尤其是记忆。病床上的男人呵呵地笑着点了点头,眉头倏然紧皱,一只手放在脑袋上那圈还沾着血迹的绷带上……)房屋?树木?啊……我出生的那个村庄应该有水有苇,有弯曲的街巷和走动在街巷里的鸡狗鹅鸭,当然,还有人,尤其是离开老家的人习惯称他们是父老乡亲。依照刚才我推断的数字判断,他们尚处在物质极其匮乏的时代,没有战乱,自然灾害却时有发生,再加上较封闭式的传统农业格局注定了生产力还相对低下,也决定了他们必须过着清苦的生活……教育……啊……不是很大的村庄里至少应该有一座用旧社会庙宇改建的小学校,有一个解放前读过师范的男人当校长,再是从村里找来的读过初中或勉强读完高中的人当代课老师,这样的教育团队也决定了那个村庄的教育水水平,可天赋还是决定了一个学生的学习成绩或未来的前程,比如我,自小对数字就有着天然的兴趣或天赋,四五岁的时候就应该能帮目不识丁的父母计算一些小账,待我到七八岁进入教堂后,数学成绩也应该出类拔萃,直到读中学、读大学,以至于读研,最终成为一个出色的建筑工程师,数字依旧是我的挚爱,甚至超过了忠诚地守护一个活在心里的女人……(小女警察笑吟吟地伸出一只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可来自脑袋上的疼痛迫使他不得不暂时缄默。小女警察从床头柜上端起一杯水递给他,说,不妨说说女人,比如,母亲、姐姐或妹妹,再是情窦初开时被你悄悄藏在心中的美丽女生,最好连你成为一个出色的建筑工程后,背着老婆接触的情人都不要放过……小女警察见病床上的男人喝了几口水,从他手里接过水杯又放在了床头柜上。病床上的男人瞅着小女警察不语,她歉意地笑了笑又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刺探你的隐私,你深夜遭袭可能与一起商业情报被盗案有关,要想弄清两起……不不……很可能是一起案件,必须弄清我一开始就提出的问题……好不好?病床上的男人又点了点头……)父母?啊……母亲应该在县食品厂上班,她的工作很简单却很辛苦,天天拿着一把特制的小刀,将苹果、桃子或山楂里边的核儿剜出来;父亲嗜酒如命,是一个厨师,却在县城一家食堂里当会计……(小女警察很谨慎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说,你父亲不是目不识丁吗?病床上的男人又紧皱了一下眉头,扬起一只手示意小女警察不要打断他的思路……)我是说应该,一个人一生中应该拥有很多应该知道吧?比如我……我应该生活在一座不会很发达的县城,吃着父母用票证买来的食物长大成人,和一群同学背着书包从学校跑出来,绕道去离家不远的轧花厂,借助一段不高的围墙跳进去,再从那道不严谨木门钻进仓库偷出一些废铜烂铁,去不远处的废品站交易完毕就可以耀武扬威地去食品店、食堂或去电影院拿着买来的冰镇汽水、奶油冰棍或平日吃不上的食物逍遥自在了……当然也有东窗事发的时候,除了遭受老师的惩罚,回到家,醉酒的父亲会拿着棍棒或干脆用那双如来佛般的大手掌将我折磨得狼狈不堪,以致于我将偷偷地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不过,很快就会烟消云散,最大的快乐是跟着父亲去食堂享受诸如猪头肉、溜肥肠或溜肚片儿之类的美味,还能跟着父亲凭着一张洗澡票去泡大池子……最最快乐的事情是去驻扎在县城中的一个兵营,番号是……是……反正是一串被那座县城里的人们记了好多年的数字,甚至好多年以后那串数字还是那个地方的标识。我们除了能看到穿着军装的漂亮女兵,还能免费去军营小礼堂里看电影……(小女警察认真地在本子上记录着,病床上的男人又被疼痛袭击了脑袋停顿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才试探着说,女人……你应该记住在那座县城里有一个被你一直念念不忘的女生或小女人吧?病床上的男人愣怔的了片刻……)女人?啊……应该是女生才对啊,可那时应该是我在市十三中读书时,她父母也是军人,从军营里长大的孩子就是跟随父母转业到地方,与别的孩子也是大有区别的知道吧?比如,野……女孩子也那样。我们都处在情窦初开的年龄,可我们必须绕开学校才行,那就去公园、电影院或护城河边上,伴着夏末傍晚的习习凉风,我第一次拉住了女孩的手,女孩心甘情愿也情意绵绵,却遇到了她父亲,一个去市第三机械厂当了好多年副厂长,却总喜欢穿一套掉了颜色的军装的壮实男人,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难猜测了。我除了遭受那个壮实男人的追打,还惊动了老师和我的父母,最终那个女生被父亲弄到新疆一所兵营当卫生兵,理由也很多,首先是她的学习成绩,尤其是数学成绩非常糟糕!身为市武装部部长的父亲没惩罚我,是他和也曾是军人的妻子看出我的确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建筑工程师。我大学毕业那年,与一群朋友去新疆旅游,见到一个在喀什大街上烤羊肉串的女人很像曾被我爱过的女生,又究竟经历了那么多逝去的岁月,可她也应该拥有很应该是吧?(小女警察点了点头,扬起那只拿着笔的手放在嘴角处那个若隐若现的酒窝上显出一脸的疑惑,却必须郑重申明——他的案子基本上有了定性,必须诚实地协助警察调查才能有一个圆满却不见得美好的结局,病床上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瞅着窗外那棵沐浴着阳光的银杏树好久不语。小女警察轻轻地哎了一声又说,我们还必须从数字说起,你身为一个出色的建筑工程师,又有那么好的数学天赋,储蓄在记忆里的数字应该很容易被激活。病床上的男人冲着生有那两道弦月眉的小女警察呵呵地笑了……)数字?啊……当然……最早体验数字带给我的快乐和痛苦是我生活在休斯顿的那段时间……(小女警察惊疑看着病床上的男人,一双弦月眉不住地变换着形状,病床上的男人歉意地笑了笑……)我希望你有一点耐心才好……我惯用的思维是用数字去解释每一天都生活,包括我开车去超市购物回家计算我用去的时间、花销,还有买回商品的数量,再是房贷呀和车贷什么的,甚至连与老婆去度假的路上的对话次数、用了多少个汉字或单词、她向我眨了几下眼睛都不放过,再是……对……甚至我还有了强迫症的前兆,每天早晨用梳子梳理头发时,连掉下了几根头发都必须做到心中有数……乏味了我们就一起回到了祖国……你感兴趣的不是我的出生日期吗?你应得出了一个真实或接近真实的结论——我出生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期或稍晚一点或更晚一些也说得过去……我是一个出色的建筑工程师,可我的大脑里还储存着大量的与我的生存有关的背景资料,你可以像去超市肆意地挥发自己的兴趣或自由那样任意取舍,不要再在数字上纠缠我了好不好?我真的很讨厌数字,它们就像用发了霉的米煮成的米饭或干脆就是一只只从茅厕里飞出来的苍蝇……(小女警察收起笔和本子很严肃地说,好吧,你休息一会儿我再接着聊,不过呢你必须明白,我不是无故地向你发起询问。病床上的男人痛苦地抱着脑袋不住地摇着……)明白!

14:24 1×06×119×××80×96X

继续做数字填空游戏是吧?啊……对不起,这串数字也是我为你提供的,身份证号码有规律可循,就像你们警察惯有的思维,一起案件发生后,会依据嫌犯在现场留下的蛛丝马迹或目击者提供的情况顺藤摸瓜是吧?岂不知,按常理,瓜应该长在藤上,可有时候瓜会被别人摘走或发生什么病变瓜与藤分离,还会有别的情况发生,常理有时候是违背事实的……(小女警察依旧坐在病床旁,拿着笔和本子认真地记录下病床上的男人说的每一句话,可有一条她必须申明,某公司由于情报泄露,导致了其正在研发的产品遭到重大威胁。据监控录像显示,有人假扮客户进入研发场地,采用偷拍的手段窃取与其研发产品相关的数据……不过,那起间谍案正在全力侦破之中。病床上的男人点了点头……)呵呵——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后,我就对自身的处境做出了判断,遗憾的是,我对你所说的深夜遭袭的细节没保留一点记忆,当然,你对我的猜测或询问肯定有你的道理,比如,监控录像资料里所显示的影像可能与我相似过干脆就是一个人;比如,我要是真的深夜遭袭,就是没有找到嫌犯,也可以做出合适的推理……不妨按照你们的推理说开去,我就是那个盗窃他人商业情报的间谍,当我将获取的情报送回后,老板必须采取“卸磨杀驴”之类的伎俩,没必要雇凶取我的性命,至少将我的思维系统来一次毁灭性破坏才能保证万无一失……我的思维系统也的确遭到了破坏,却还算不上毁灭性的,我至少没有失去起码的判断或预测能力……呵呵呵——我也难自圆其说……(手机响了,小女警察掏出手机可能查看了一条不是很重要的短信后,将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很认真地看着病床上的男人笑吟吟地说,我现在需要的还是数字,依据你的回忆或猜测,基本上确定你出生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以后,至于你的出生背景,我们可以依据你提供的资料,继续做你说的所谓的填充数字游戏,只要能确定你的身份证号码,真相就离我们就不远了,你毕竟也是受害者,有必要诚实地配合警方调查……)当然……刚才,你离开后,我与进来查房的护士做了一次简短地交流,她的述说基本接近我的猜测,我头部的伤的确是遭人暗算所致……啊……我们继续说数字吗?(小女警察说,好吧。病床上的男人笑着点了点头……)那串数字里的第一个空白应该是“6”或“0——9”之间的某一个数字,也可能是“1”和“0”,组合在一起的数字很可能代表我的出生月份。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出生的月份应该是阴历九月……九月对于生活清苦的乡民来说应该是一个丰硕的季节,遍地黄橙橙的颜色慢慢退出,被收割的粮食堆积在生产队大院里也马上要分配到每一户社员的家里了,可地里依旧蔓延着一层层绿。早晨,你跑到村野会看到一片片挂了霜的叶子,太阳一出来那些被霜过的叶子会变成如铁锈般的颜色,可满地的叶子下面隐藏着丰硕的果实。待到一个个果实拱裂了地表如一群群欢呼雀跃的小老鼠了,一个个村人相跟着跑到地里,妇女们拿着镰刀将满地的秧子砍掉,男人们拿着大镐将地下的果实刨出来,一串串地码在地里,孩子们敞开肚皮吃,甚至连果实上的泥巴都不顾了,直到啃得满嘴流着乳白色的汁汤,与嘴边上的泥巴掺合在一起乌拉拉得难看,被劳动着的大人们追打着还不住地骂,吵吵嚷嚷地一折腾激动了一地的人,连在欢跑在地里的狗们都激动得如癫痫……(小女警察似乎进入了意境笑吟吟地说,你说的那是红薯吧?北方人叫山药,与医学意义上的山药不一样。妈妈就是在长山药的地方长大的,从小她常给我说早先的事情,像忆苦思甜,当然也包括早先的吃食物儿,就是现在她还常去菜市场买一些山药回去……啊……对了,你刚才无意中又想起了三个数字,还有一个,只要能把那个数字填上,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啊……不行啊,你必须先解决那串数字里前六位中的那两个空白数字才行……)当然……要想解决所有数字的空缺,我们还必须在“0——9”之间的数字上做文章,却具有极大的任意性。前六位数字是地址码,解决了这个问题,我的出生地就有了一个大致的方位,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至少能让警方将范围缩小那么一点点,那不妨将地址码中的两个空缺数字填上“1”或“2”,两个数字间隔开来或组合在一起都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当然啊,我很愿意协助你的调查,可我真的不能予以你明确的答复,还是你说得正确,儿时的记忆很可能能激活思维程序,尤其是记忆……(小女警察说,那你就继续用储藏在记忆里的文字资料确定自己的出生地。病床上的男人点了点头……)我曾说过,我是一个出色建筑工程师,每天必须与数字打交道,可我喜欢将数字情景化,可以解释成具有很不错的文学天赋,也可以做其它解释,游刃于枯燥的文字中疲乏和厌倦之后,我会让数字动起来,一个个数字能自如地走在我眼前,或舞蹈或飞翔,就是睡着觉还常被舞蹈在梦里的数字逗笑,以至于妈妈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张开嘴不住的嘬着我的脸蛋,说,你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建筑工程师……(小女警察的眉头倏然紧蹙起来,盯着坐在病床上眉飞色舞的男人,问,妈妈?你好像说有三个妈妈,哪个妈妈?应该是那个与你一起吃山药的妈妈吧?病床上的男人咧开嘴笑了……)当然,一切似乎都源于我对数字的痴迷,以至于我从县小学毕业后进入中学,再从中学进入大学又读研,最后成了一名出色的建筑工程师……(小女警察说,我们还是应该继续在数字上做做文章,比如,如何完美你身份证上的地址码……)好……好吧……不过,我们依旧可以在“0——9”之间选择任何一组数字,每一组数字都可能派生出很多关于我生存的背景资料……你觉得有意义吗?没有,你面对的是一个记忆里出现了一段段空白的男人,所有的数字都能与我生发出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是应该选择“0”,“0”在数学意义上可做很多解释,可从字面儿上解释也只是无、没有、不存在……我为什么要存在于一个被数字编织的世界里?数字表现在虚无里,却又那么真真实实地存在着……(小女警察站起身来盯着病床上的男人很警察地说,你存在的本身就牵扯到两起……也可能是一起恶性案件。案发之后,警方首先对你的照片进行了网上核对,发现N个与你长相相似的人,可他们的身份资料各异,最能说明你与此案有重大关联的是,他们都没有遭到任何袭击……啊……当然,相似的长相、深夜遇袭与盗取情报之间存在着直接的因果联系,关键的问题是,只有弄清你为什么遇袭才能揭开谜底,你必须继续配合警方的调查……)好吧。

21:14[8]*2/[6]*2、2*2、4*2/2*2

你需要我解释吗?这是一张普通的建筑工程图纸,除了标准的图形和划线外,就是指导施工人员准确施工的数字,我希望我们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小女警察拿着一张建筑工程图纸愣怔片刻又笑吟吟地说,你的头部只是受到了轻微的伤害,经过了几天的治疗基本上恢复了正常,可现在我需要的不只是数字,是能够在短时间内激活你的思维程序,记忆……尤其能回忆起你深夜遭袭时的细节种种,最好能将嫌疑人划定在一个较小的范围之内才好。病床上的男人很诚实地点了点头,扬起一只手……)啊……当然……让我解释这张图纸上的数字不是难事,“[8]*2/[6]*2”这组数字的指向很明确,第一个“2”是指角上有两根钢筋,“8”是指第一排角上外的钢筋是八根;第二个“2”是指角上两根钢筋,那个“6”是指第二排角上的钢筋为六根……至于其它的数字还有必要解释吗?(小女警察说,当然,搞建筑工程设计是你的本职工作,数字就像吃饭睡觉一样每天都是离不开的,要是那些逝去却留住的生活细节还不能达到目的,那与你休戚相关的本职工作应该不会令你我都失望的……)啊……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的最终目的是对我身份的确认,至少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对吧?那好吧,我们还是从生活细节开始说起吧,最终还应该回到一组组数字中来,不过呢我希望你继续有一点耐心才行……(小女警察点了点头,将拿在手里的建筑工程图放在床头柜上,从兜里掏出笔和本子继续记录……)你还记得我提到的那个有苇有水的小村庄吧?那里有弯曲的街巷,也有跑在街巷里的鸡狗鹅鸭,还有辛勤劳作的父老乡亲……某一天的傍晚,我淋着秋雨孤独地踌躇在弯曲的街巷里,被脚后跟压塌了鞋帮的鞋勉强跟着我的双脚行走在泥泞之中。街巷里飘荡着刺鼻的烟味,那是返潮的柴禾塞进灶膛后生发出来的烟雾,我的嗅觉却能敏捷地分辨出与烟味搀和在一起的饭香,肚子也因此开始叽里咕噜地喊叫了起来……(小女警察很有耐心地问,与数字有关吗?)数字?啊……当然,饥饿、困乏,再是凄风苦雨带来的寒气,我想喊想叫想歌唱一首歌颂谁的歌曲都行,可我眼前开始飞舞起一串串数字,那些数字先是生出两条腿跟着我跑,再长出翅膀在我眼前飞舞,最终变成了一个个冒着热气的白馒头……我就追着那些数字或白馒头跑啊跑,直到跑到离那个村庄三十里外的县城,遇到了那个能带着我洗澡也带着我去食堂里吃猪头肉的父亲和在食品厂里上班的母亲……自哪儿,我才衣食无忧了……(小女警察扬起那只拿笔的手疑惑地问,那个小村庄里不是也有你的父母吗?病床上的男人点点头……)有啊,可他们在那年夏天似乎商定好了,相跟着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我一去不回头,我才孤苦地游荡在飘着秋雨的街巷里……(小女警察又疑惑地问,离家出走?病床上的男人摇了摇头……)不……是死亡,病……村里的人们都说我妨爹娘,妨也就是克的意思,才好久游荡在村庄里。收养我的那对夫妻无子嗣却一心想要一个儿子,犹豫了再三才收养了我,可在我读完小学后不久,他们也双双离开了人世,却不是病,某一年冬天……煤气中毒……(小女警察又问,你就又被一对军人夫妇人收养了,他们也没有子嗣是吧?病床上的男人下咧开嘴无奈地笑了笑……)是啊……可他们是在我成为一名出色的建筑工程师后才相继离开了人世……之前,我回到那座城市为他们庆祝了金婚。我将他们的骨灰送回江苏老家安葬后,不敢再有拥有父母的奢望,也不敢希望得到一个能爱我到永远的小女人,毕竟那个喜欢穿着旧军装的副厂长追打过我,直到我孤独地流浪在休斯顿后还在怀念那个小女人,却只是怀念,像我见到你,总是有一股爱情的冲动……你们的长相不同,却都有着美丽年华……呵呵——(小女警察说,当然,我能理解,可我们还是应该回到数字上来……我觉得只有数字才能说明一切问题,毕竟,你被人发现后拨打了110,被警察送到医院前,没发现你身上带着一份有价值的的资料,哪怕是一串电话或手机号码也行……)遭受夜袭之前,我的记忆还是很清楚的……我和妻子从国外回来后,效力一家建筑设计院,与一双儿女生活在南方一座城市,携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我必须为了实现那些美好理想天天跟数字打交道,还必须做得出色才能赢得更多的利益。除了无休止地做图纸,我还要参加各种级别的学术会议,结识了很多同行,也与很多建筑商有了密切的联系,可我没有忘记一个也是从国外回来的同行,我们没在一家设计院,却是竞争对手。当我接到为一个顶级建筑商设计图纸的肥差后便夜以继日地工作了,却不知道我的竞争对手同时从那个顶级建筑商手里拿到了同样的工作。那个建筑商玩的是一石二鸟的游戏,当他看到两只鸟同时落地,哪只鸟儿肥哪只就是他餐桌上的美味,事后,他才声明那只不过是一次实弹演习……我带领我的团队最终能战胜同行还是数字,就像检验两个中医的水平高下就在于一两味药或几钱药量的差别,遭受惨败的对手一直耿耿于怀。当我将妻子和儿女送到机场去杭州旅游后,只身来到这座城市参加一个顶级学术会议。晚餐后我独自去街上散步,忽视了晚上与同行们喝了很多酒迷失方向也合乎情理,却没想到遭到了暗算,连随身携带着的装有所有证明我身份资料的皮包也不翼而飞……(小女警察从兜里掏出手机似是无意地用手指在触摸屏上滑动着说,那你一定知道暗算你的人是谁,可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说明白呢?)猜测……我只能猜测知道吧?至于我为什么不及时说明白,缘于我的遭遇与一串串数字有关。好像我早说过的,我惯用的思维是用数字去解释每一天的生活细节,与我竞争的对手同样离不开数字,除了我们每天必须和那些与建筑有关的数字打交道,还必须拥有固话、手机,银行卡,再是出生日期和身份证……还有很多很多啊,数字……数字……我痛恨数字,就不想痛恨或惩罚那个与我一样天天跟数字打交道的竞争者了,就这么简单……(小女警察有些迫不急待地说,可我们警察必须搞清楚每一件案子的来龙去脉,制造案件的人也必须受到惩罚才行。我暂时还不能完全相信你的陈述……对不起啊!病床上的男人又笑了笑……)没关系,我想事情终将会真相大白,一开始我的思维的确不是那么清晰,却基本上陈述了我应该陈述的内容……相信我吧,所有的案子没有结论前,我都会真诚地配合警方调查……(小女警察说了谢谢,手机响起了彩铃,接完手机她欣然地告诉病床上的男人,夜袭他的人刚去公安局自首,是被妻子说劝着才来的,称他是醉酒后所为;那起间谍案也基本上告破,巧合的是那个盗取他人商业情报的人也遭到了夜袭,猜测他的老板得知窃取他人情报暴露后,可能打算雇凶杀人灭口,凶手将受害者打晕之后原打算抛尸野外,却遭到干扰仓皇而去……目击者,也就是一群拾荒人只看见深夜几个人从一辆黑色奔驰的上抬下一个人扔下后就跑了,受害者醒来后害怕再次遭受暗算辗转了几天才去公安局报案也是自首,他盗取的同样也是一组数字……小女警察站起身来又说,事情就这个样子的,可我还是想向请你教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第三次谈话之后你才实话实说?病床上的男人自嘲地笑了笑……)实话实说?之前我们的谈话也不算不实话实说,身份的意义似乎对我来说不是那么重要吧?何况,我的身份的确复杂也简单不说也罢,正如天天纠缠着我的阿拉伯数字……(小女警察说了声谢转身离开了病房,那张建筑工程图纸被她丢在了床头柜上,病床上的男人拿着那张图纸,冲着在眼前飞舞着的数字摇摇头又无奈地笑了……)还在舞啊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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