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放射出的光刀子一样,能把一个个无比肮脏的夜晚穿得透透的呢!盘旋着阴森之气的洞穴里飞舞着若干个幽灵,摇摆着尾巴甩出的毒液腐蚀着一座座城市。幽灵们一次次张开嘴把一座座城市咬噬得千疮百孔,尖利的牙齿将水泥、钢筋嚼得粉碎……嘎吱吱……嘎吱吱——
灵活地敲击键盘的手指倏然不动了,简辉侧起耳朵,嘎吱吱的声音时隐时现也就是若有若无。一只闻到汗腥味的蚊子飞过来咬了简辉一口,扬起手啪地拍在裸露的大腿上,嘎吱吱的声音倏然消失了。简辉点着一根烟还没放下打火机,嘎吱吱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简辉租的是两居室,防盗功能很齐全。只是嘎吱吱的声音还在继续,简辉咬咬牙甩掉拖鞋,赤着脚走到屋门前。后背紧紧地贴在墙上,简辉觉得赤手空拳不好,可她还没想出手里拿点什么好,嘎吱吱的声音突然又停止了。
防盗门也是突然被人拉开,惊亮了楼道里的声控灯。简辉隔着猫眼看得清楚,一个小毛贼正熟练地撬动着房门锁。
扬起手摸着刚剪过的寸发,简辉转身回到卧室。待简辉摁灭电脑桌上的台灯,房子里也漆黑一片了。蹑手蹑脚地来到小厅坐在沙发上,简辉拿起茶几上的瓶子在高脚杯里倒上风迪威士忌。简辉喝了一口吧唧着嘴笑着说,收拾一个小毛贼还不在话下吧?
屋门被人推开了,小毛贼走进来没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简辉,迫不及待地跑到厨房。一阵响声过后,小毛贼站在冰箱前大嚼炖排骨,那是简辉傍晚炖好了才放在冰箱里。端着高脚杯站起来走进厨房,简辉啪地摁亮了灯。拿着一根排骨站在冰箱前,小毛贼很坦然地看着简辉说,吃饱了就走,你打110也没用,他们还会把我放出来。
小毛贼的眉毛很重,穿着一件肥大的背心,脚上是一双很大也很旧的皮鞋。裤子像是七八岁小孩穿的,倒也适合小毛贼的身材,可他的脚踝骨上有伤,还没结痂。
冰箱里还有香肠、面包,你再拿一瓶矿泉水吧!简辉说罢回身来到小餐厅坐在了餐桌前。
只是小毛贼从冰箱里端出那盆炖排骨,拿了一罐啤酒走过来坐在简辉对面。吃着喝着不时地抬起头看简辉一眼,小毛贼笑呵呵地说,我见过你……啊……在一家迪厅里,你的舞跳得还不错!
放下高脚杯,简辉又很在意地看了小毛贼一眼说,大学毕业后,我去了一家精神病医院,和疯子们打了三年交道就辞职不干了。写诗又写小说,挣不到钱,我就去迪厅里领舞、去餐厅当服务员……哎——你今天吃饱了,明天怎么办呢?
将罐里的啤酒喝完,小毛贼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起身又去了厨房。打开冰箱又拿来一罐啤酒放在桌子上,小毛贼又笑呵呵地说,我从老家跑出来走了好多城市,爹活着时喝了酒就嚷,祖国处处有亲人,祖国处处是我家……哎哟哟——有病吧?和那个醉鬼在一起时不明白,只是跑出来才知道,到处的确都有我的亲人,到处也都是我的家,却不会感谢你们知道呗?
那你感谢谁呢?简辉还是很在意地看着小毛贼说。
小毛贼说,爷爷……啊……我爷爷是个锁匠,爹也在我们那个小镇上摆摊修过锁。我不念书了就跟着爹鼓捣锁……呵呵呵——是祖传的手艺知道呗?我……哎——你那么看着我干嘛?像你儿子吗?
看着小毛贼那两道浓眉皱了皱眉,简辉摇着头笑了笑说,我永远也不会有儿子……哎——你老家在什么地方?
喝了一大口啤酒,小毛贼又拿起一根排骨啃着说,河镇……啊……一个破破烂烂的地方。胡锦亚跑出河镇前,爹折腾了那个小娘儿们一宿,逼着她说出和镇上谁谁谁怎么着了……唉——真他妈没劲!
简辉笑了笑说,你姓简吧?
小毛贼惊讶地看着简辉说,对……哎——你怎么知道?
简辉瞪着小毛贼说,我的眼是刀!你爹叫简朴方,妈叫胡锦亚对吧?你还有个大伯,他在离这里三百里的一座城市工作。
是……是呀?小毛贼扔掉手里的排骨也很在意地看着简辉说,我就见过大伯一面,戴着眼镜、坐着桑塔纳,回到河镇是最牛的人!只是为了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我爹打了一架,他就再没回过河镇。我好像还有一个大娘,爷爷拿着刀把她追出了河镇……呵呵呵——老头儿驾崩了他们都没回去。
胡锦亚跑了?简辉把餐桌上的餐巾纸扔给过去说。
早跑了……小毛贼拿起餐巾纸擦着嘴角上的油和肉渣说,爹完蛋前,喝了一天一天夜酒。河镇的万大发开着一座小灰窑,要我给他当儿子。只是去了万大发家半年,他老婆突然怀了崽儿,后来再去医院检查还是个儿子,我就成了一堆臭狗屎!这么着就跑了出来,狗屎当然应该找母狗算账,我要是找到胡锦亚干脆一刀把她戳死!遗憾的是,我也不知道胡锦亚跑到哪儿去了。只是也不想找那个大伯,自己还是被架在火上烤的猴儿,哪里顾得上去西天的唐和尚?这么着我就跑了好多地方,到了这里才找到一点线索,可胡锦亚躲着不见儿子。有人说胡锦亚找了一个开小公司的老板,也是天天被人折磨着不敢说有个儿子……哎——你怎么这么清楚简家的事情?
简辉说,我也姓简。
小毛贼好像想起了什么,站起来走近简辉说,我好像听说城里有一个姐……啊……好像叫……哎——想起来了,你叫简辉吧!
一口把高脚杯里的酒喝完,简辉站起身来说,对,就叫我简辉吧。你叫简……哎——简什么来着?
盯着和自己的眉毛一样重的简辉,小毛贼又笑呵呵地说,简光……哎——还是爹说给我起的名字,和你排在一起,辉光……唉——简家辉光个屌呀!
哈哈大笑着拉起简光走进浴室,简辉在浴缸里放了水,又洒了浴液要扒他的衣服。简光用双手捂着裆往后鞧屁股,简辉却三下两下扒掉他的衣服才说,一个小毛孩就知道害羞了?捂着小鸡鸡退到浴缸边上,简光的脚一滑倒在了浴缸里,眨眼被浴液泡泡盖住了。简光探出小脑袋冲着简辉眨眨眼说,你要看我不像简家人,是不是就把我扔到楼下去了?
简辉拎着简光的衣服皱着眉说,差不多吧?哎——你还认得的胡锦亚吗?
简光像在老家沙河里洗澡,俩腿在浴缸里扑扑腾腾地说,都七八年了不见了,不过呢我跑出老家前找到胡锦亚的照片,就在裤兜里。
从简光的裤兜里掏出一张照片,简辉看了看就笑了。胡锦亚像是在小镇的照相馆里照的,照片,背景是一片很假的布景楼房,衣服也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流行的款式。只是胡锦亚还的确很漂亮,尤其是那两道弯弯的柳叶眉。
简辉收起照片说,来到这座城市后,你见过胡锦亚吗?
胡锦亚就在这座城市北边挺牛的一片小区里,我看见她拎着包走了进去就追,可警卫不让进去。再一次是在酒吧里,胡锦亚和一个女人一起喝酒。我闯了进去,胡锦亚却戴上墨镜和那个女人走了。我追出来,胡锦亚就和那个女人坐着出租车兔子一样跑了。
看着照片上的胡锦亚,简辉咬着牙在心里说,威哥——再给我一颗子弹!
二
拿着照片回到小客厅,简辉坐在沙发上看着胡锦亚,怎么也想不起被父亲称为根的河镇。那年,父母带着简辉回河镇参加胡锦亚和叔叔的婚礼,她也像简光这么大。满院子的大红让简辉心里特别不舒服,尤其是厨子们系着污渍斑斑的围裙,用一双粗糙的大手在肉盆里搅来搅去的就没有了一点食欲了。
一杯风迪威士忌又流进简辉的胃口,简光还赖在浴室里。放掉了浴缸里的水,简光躺在里边兴致勃勃地玩他的小鸡鸡。走进去揪住简光的耳朵,简辉把他拎到淋浴下边。打开淋浴喷头冲洗着简光身上的浴液,简辉大喊大叫地说,是不是找抽呀你?烂地方出烂人,你也不是好东西!
简光先是被揪住耳朵呀呀地喊叫,被水冲着依然叫个不停。只是简光不能不反驳,河镇是个烂地方,却不是人们穷得吃不上饭。酒馆、洗头房什么的,还有洗浴城,哪儿都不是好地方!简辉呸了一声说,知道什么叫出污泥而不染呗?简光啊了一声说,染什么呀?我爹夜里喝了酒就往外跑,撅着屁股在小灰窑里干一个月挣的钱都扔到了哪里……哎呀——你把水灌进我的耳朵眼里了知道呗!
回身从架子上拽下浴巾,简辉围在简光身上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见简辉转身离开了浴室,简光小狗一样颠颠地追在人家身后。看着只穿着一个大背心的简辉扭来扭去的小屁股,简光嘻笑着说,河镇那些要钱不要脸的女人们见了男人都像见了爹,可你看谁都是孙子!
冷地回过头来瞪了简光一眼,简辉坐回沙发又倒了一杯风迪威士忌。简光坐在简辉身边,拿起她放在茶几上的烟叼在嘴上。简辉伸手要拽下简光嘴上的烟,人家却躲开了她的手嬉笑着说,就是你真是我姐也不是妈!
看着有滋有味地抽烟的简光,简辉摇摇头拿起茶几的上照片说,那胡锦亚是你什么?
简光很娴熟地在烟缸里弹了弹烟灰说,就是算是妈……唉——也不算。还是你说得对,烂地方出烂人,我爹说他入了洞房才知道胡锦亚不正经!
看了一眼简光,简辉的眼又瞪了起来。往沙发边上靠了靠了,简光又把烟叼在嘴上嬉笑着说,我没骗你简辉,我爹喝了酒就说,说了一遍又一遍。胡锦亚家在离河镇老远老远的山沟里,可她读了高中没考上大学,早先搞的对象却考上大学去了北京。那个男人去北京前,胡锦亚厚着脸皮去找人家,可人家把她睡完就走了。胡锦亚在家待不住了才嫁到了河镇,可我爹也念了高中,还会写诗知道呗?只是胡锦亚……唉——别提啦!
看着简光一本正经的样子,简辉端起高脚杯喝了一大口哈哈地笑了。酒呛了嗓子,简辉不住地大咳了起来。简光靠近简辉为她捶着后背说,爹去街上修锁没了生意才去小灰窑干活,我不想去学校念书就在家里翻箱倒柜地瞎折腾,看见胡锦亚写给早先那个对象的信和照片。我看不懂信,却能看懂照片,俩人在一起搂搂抱抱的……唉——想起来都磕碜!
简辉盯着简光说,胡锦亚怎么会把那些东西藏在家里?
简光说,那是我在胡锦亚的日记本里发现的,可能没来得及带走吧。胡锦亚跑出河镇的前一天晚上,我爹撒酒疯把她扒得精光,吊在门上槛上用皮鞭子抽……哎哟哟——整整一宿呢!
简辉伸手拍在简光的脑袋上说,你和爹一样混蛋!
简光笑哈哈地说,我那时候才多大?都是爹醉得跟狗一样趴在炕上说的,一遍遍地,我都烦!
拿起胡锦亚的照片摔在茶几上,简辉气哼哼说,这样的烂人还找她干什么呀?
端起茶几上的高脚杯喝了一大口,简光叹了口气说,我爹喝了一夜酒,第二天又要去小灰窑干活。只是爹刚走出河镇就被一辆大卡车撞死了,大早晨的公路上没人,司机干脆开着车跑了。头天夜里喝酒的时候,爹就对我说,要是看见胡锦亚就用刀把她戳烂……啊——戳得烂烂的才解恨!
简光说着扬起一只手咬着牙戳,像真找到了胡锦亚。从茶几下边拿出一个高脚杯,简辉又倒了一杯风迪威士忌才说,那你就跑出来找胡锦亚,还要戳死她对吧?
简光点点头说,对呀!离开那座城市前,我在一家洗浴城里收拾卫生,突然有一天晚上看见一个女人特别像胡锦亚。胡锦亚和一个男人去了一间房子,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关门,我就闯了进去,却被人家揪了出来。我被赶出洗浴城在外边等了一夜,第二天那个女人走了出来,却见她脸上有一颗痣。胡锦亚的脸白白净净的,连个痦子都没有,不信你看。
简辉又拿起茶几上的照片说,胡锦亚要是认你这个儿子呢?
简光摇摇头说,不可能……唉——胡锦亚在酒吧和那个小区前明明看见了我。
简光说着低下了头,简辉轻轻地拍着他的头说,你确定在那个小区里看见的就是胡锦亚?
简光突然扬起头笑哈哈地说,爹死后,我跟着镇派出所的老刘住了几天。论起乡亲辈,我管老刘叫大伯,他说要是看见你想抓的人就高声喊他的名字,那人一时反应不过来就回头。我看见胡锦亚后也喊,可她回头看了一眼就兔子一样噌噌地跑了。
简辉点点头说,胡锦亚离开河镇后,你爹找过她吗?
简光端起高脚杯又喝了一大口才说,你不知道我爹是什么玩意儿?不喝酒的时候,爹老实得跟大闺女似的,喝了就是天皇老子。半夜三更地跑到胡锦亚的娘家,爹又吵又闹,胡锦亚的哥哥干脆把他打成了烂酸梨。从那儿,我爹再没搭理过胡家人。等把胡锦亚收拾了,我就灭胡家九族!
喝完高脚杯里的最后一口酒,简辉站起身来说,你去东边的卧室里睡吧。
我睡沙发就行,从老家跑出来遇哪儿睡哪儿……哎——简光仰倒在沙发上又坐起来说,还是出去给你顺点东西,好歹帮了我,亲兄弟也不能白使唤人不是?
简辉笑呵呵地说,顺什么?钱?
简光点点头说,火车站是最好的地界儿,在候车室看谁迷迷糊糊的伸手就行。有一回,我在候车室里一下子顺了八百多块钱呢!
简辉冷着脸说,你要想把胡锦亚干掉,往后就听我的好吧?
站起来浴巾脱落了,简光忙拽住围住身子才说,凭什么呀?你算哪根葱?
小王八蛋!简辉骂完了又看见茶几上的照片,咬着牙在心里说,威哥——再给我一颗子弹!
三
大学毕业后,简辉就开始写小说了,当然也会写到家族史,炮制的成分却要高了一些。简辉对爷爷几乎没有印象,河镇也不过是一个地域性概念,转换成文字永远都能自如替换成另一个镇的名字。简辉发表了很多小说,却不入作协、不参加文学会。和少有的几个码字的人聚在一起,简辉也常狂言-,就是获了诺贝尔文学奖,也不接受德艺双馨的光荣称号。这么着简辉就很另类了,也从来不公布自己的玉照自然增加了几分神秘感。简辉在网上被称为美女作家,可那些走在街上的小美女看见留着寸头、喜欢穿男装的简辉,常误以为是心怀不良的问题男人!
从父母居住的城市跑出来前,简辉就淘了一辆二手捷达王。一个旅行箱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再就是手机和不可或缺的银行卡就是简辉的全部家当。
再搞到一颗子弹之前,简辉决定先找到胡锦亚。简辉按照简光的提供的地址,拉上他去了城市北部一个很富贵的小区。简辉和简光坐在捷达王里注视着进进出出的人,可他们等了一天也没看见胡锦亚的影子。
扭头看着车外慢慢亮起来的城市,简光叹了口气说,我在这座城市混了三个月,要想找到胡锦亚等同大海捞针!只是我和胡锦亚再碰到一起,她不想认我也白搭。这么着我们必须有一把刀,先把胡锦亚逮起来,你要不好意思用刀戳那个女人,我来好吧?兄弟才十三岁,就是戳死她也判不了死刑知道呗?
简辉瞪着简光说,我现在就戳死你信不?你哪儿来的那么道道儿?还死刑!
简光嘻笑着说,我跑出来得活着是不是?每回被警察逮起来他们都给我讲法律,何况,本大人也念了几年书知道呗?
简辉从车前拿起烟盒,从里边叼出一根烟。简光也从车前拿起打火机,讨好地给简辉点着了烟又说,胡锦亚嫁给一个小老板或有点本事的男人,像那些领着蝴蝶犬喊着乖乖到处瞎溜达的臊娘们儿一样,烦了就去酒吧、去泡脚,要不就去麻将馆。要是胡锦亚找的那个男人是顶破天的英雄,她还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要不就去酒吧里找那些吃软饭的软蛋小男人,只要掏点钱就行!
简辉伸手又拍在简光的脑袋上说,你怎么像活了八十年?
简光哈哈一笑说,老子迟早要做一项浩大的工程,都说女人是祸水,要是把全世界的男人全变成太监,哪儿都消停了。
只是世界因你就灭绝了!简辉发动捷达王又说,咱怎么才能找到胡锦亚?
简光啊了一声说,大海里捞针不好捞,可要是真在大海里就能捞到知道呗?我俩先把肚子填饱了,去酒吧、泡脚房……反正胡锦亚可能出没的地方一个也不放过,我就不信那个邪!
拉着简光吃饱喝足了,简辉就和他到处找胡锦亚,只是直到午夜时分也没收获。回到家,简辉问简光是不是真的看见过胡锦亚,或她是不是真住在那个小区里。简光又骂简辉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简辉觉得也是,可他们下午去了那个小区下车打问警卫,人家说小区里根本就没有叫胡锦亚的人,这就奇怪了吧?只是简光觉得一点都不奇怪,要是发现了她和简辉的行踪,胡锦亚与警卫们串通好了呢?
简辉不想理简光了,干脆回卧室又接着码字。凌晨的时候,简辉出来想找点东西吃,却没看见简光。简辉跑到阳台上转了一圈,简光才跑了回来。拿着一张从墙上撕下来的小广告,简光只认得不多的字,却知道胡锦亚住的那个小区里有房子对外出租。简辉觉得是一个很好的思路,却命令简光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他要轻举妄动,戳烂胡锦亚的计划就完蛋了。
天一亮,简辉就去了那个小区,房主是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子,要去南方,房子也就闲了。家居用品不缺,小女子要的房租也不是很贵,简辉觉得就是没有胡锦亚也很划算。
房子在三楼,简辉走到阳台上,突然看见走在对面楼前的一个女人像胡锦亚。简辉掏出随身携带的照片,楼下的女人只比照片上的胖了一些。简辉很干脆地和房主敲定了跑下楼,那个女人牵着一条黑白杂色的蝴蝶犬,看见她走过来很阳光地笑了笑。简辉对胡锦亚那两道柳叶眉印象很深,可眼前的女人好像修了眉。简辉离开小区,掏出照片看了又看,却还不敢确定,刚才看见的那个女人究竟是不是胡锦亚。
简辉拉着简光住进来也不麻烦,胡锦亚家也在三楼。简辉站在阳台上能看见坐在自家阳台上的胡锦亚,却大多是在晚上。胡锦亚往往要坐好长时间,简辉命令简光暂时不要惊动胡锦亚。
搬进新家的第二天晚上,简辉在键盘上敲累了肚子也饿了,出来发现简光坐在阳台上盯着胡锦亚玩三点成一线。简辉笑哈哈地说,你用手比划得再像也不是枪,胡锦亚要还是个人就该自投罗网!
简光嘿嘿地笑着说,胡锦亚要是个人就不会跑出河镇,我要亲手杀了她除霸安良!
简辉又笑哈哈地说,除你的头呀!
简光追着简辉来到客厅说,不信吗?
信你的头呀?简辉一把把简光推到在沙发上说,等我把胡锦亚戳烂了再收拾你!
蹦起来蹲在沙发上,简光问简辉怎么办。简辉坐下来把简光摁倒在沙发上说,她要不是胡锦亚呢?看看再说吧!
简光晃晃脑袋说,凭什么呀?
简辉瞪着简光说,那你就滚蛋吧!
简辉晚上码字,上午睡觉,醒来后简光就不见了。直到傍晚,简光才跑回来,拿回一个二踢脚。简辉问简光买炮仗干什么,简光哼了一声说,笨吧你!
拿着二踢脚去了阳台拉开推拉窗,简光放在窗台上对准了胡锦亚家的阳台,一直坐在那里。直到胡锦亚又坐在了阳台上,简光才点着了二踢脚。一声炮响之后,胡锦亚家的阳台窗户上炸开了一个大窟窿。炮声惊动了好多住户,胡锦亚拉开推拉窗把脑袋探出来嚷嚷了几句就消停了。
简辉跑到阳台上,简光拉住简辉的手说,胡锦亚就这么消停了?
简辉说,不可能吧?
胡锦亚果然不会善罢甘休,可第二天早晨带着保安气冲冲地来找简辉的是她家的小保姆。简光一直在阳台上观察着胡锦亚的动静,看见她家的小保姆走进了楼口才跑回来找简辉。简辉让简光躲起来,人家却没动。
简辉接待胡锦亚家的小保姆和保安是很妈妈的,可她必须装糊涂抵赖。待走到阳台上,保安看见二踢脚留下的黑痕,简辉就没话说了。胡锦亚家的小保姆让简辉的儿子赔偿损失。简辉掏出钱递给了小保姆,人家毫不犹豫地接过去就和保安走了。
简光气哼哼地瞪着简辉说,肯定是胡锦亚派小保姆来探听虚实。
你看见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胡锦亚?简光揪住了简光的耳朵说。
简光呀呀地叫嚷着说,肯定没错,可胡锦亚狠心不认儿子,我见了她喊妈也没用!
真他妈是一个该戳烂的货!简辉咬着牙把简光推倒在沙发上,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又说,威哥,再给我一颗子弹吧!
简光笑着说,你要用枪杀死胡锦亚吗?
简辉挂了手机瞪着简光说,小王八蛋,大人的事用不着你管!
你以为你真是我妈呀!简光说完气哼哼地去了卫生间。
简辉再搞到子弹前,设计了好多戳烂胡锦亚的方案,可人家再没也坐在阳台上。简光也觉得奇怪,夜里潜入胡锦亚家,却只见到那个小保姆,那胡锦亚闻风而逃了吗?
四
晚上,简光仰倒在沙发上睡不着就闯进卧室质问简辉,是不是从此偃旗息鼓了?坐在电脑桌前,简辉咔哒咔哒地敲着键盘也不理简光。简辉只穿着大背心,两条腿裸着,头发也披散着,胸脯鼓鼓囊囊的才像个女人。
简光嘿嘿地笑着说,原来你是装的,简家的男人太少了!
简辉扭过头来看着简光呵呵地笑着说,我就是男人也不和你同姓,简家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简光呸了一声说,干掉胡锦亚有一颗子弹就够了知道呗简辉?
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着了,简辉抽一口吐出一个大烟圈才说,滚——
简光蔫蔫地离开了,简辉仰起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把烟掐死在烟缸里,简辉关闭电脑躺在了床上。凌晨的时候,简辉被一泡尿憋醒了跑到卫生间,身体舒服了才想起简光。只是简光没在客厅里,另一间卧室里也没他的影子。简辉光着脚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拿起半瓶风迪威士忌。用牙叼开盖子,咕咕咕灌下两口啊了一声,简辉把酒瓶墩在茶几上骂,小王八蛋!
一个大学同学在这座城市的日报社编副刊,小说写完后一时又发表不了,简辉干脆交给她连载。同学之谊也好、帮帮忙也罢,多换点米才是简辉的初衷。坐在沙发上想不出简光跑到了哪里,简辉仰在沙发上眯了一觉天就大亮了。上午九点,女同学打电话说,正为简辉连载的小说有些情节需要商榷。这么着简辉就得出去了,人家怎么着大小也是个财神爷!
只是简辉明白,带上笔记本去报社找到女同学商榷小说情节不过是个幌子,拉着她吃了喝了又去泡吧才皆大欢喜。直到精疲力竭了,女同学才告饶似地求简辉送她回了报社。简辉驾着车行在街上,时间还不算太晚,傍晚时分飘起了小雨,街上有些冷清,酒吧、咖啡馆里却热闹。
简辉想抽烟了就放慢车速,忽然发现几个服务生把简光从一家酒吧里揪了出来。简辉忙打动方向盘,把车停在路边跑下车,简光爬起来摸着摔疼的屁股还要往酒吧里冲。简辉下来跑过去一把将简光薅上车说,再折腾就掐死你!
简光还真没怕过去谁,可他看见简辉刀子一样的目光俩腿刷地软了。到底该说说明白,简光就嘻嘻哈哈地说,昨天晚上,我趁你睡着了才跑出来,可胡锦亚真的没在家。我顺着阳台又去了胡锦亚家,看见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睡在一起。我以为是胡锦亚,可那个男人趴在女人身上像吃了药的狗,颤颤悠悠地喊什么娟儿。
简辉点了点头说,你在酒吧里看见了胡锦亚?
简光也点点头说,没错!我跑出来到处找胡锦亚,傍晚才看见她去了那家酒吧。我走进去想干掉胡锦亚,却还没走过去就被揪了出来。
简辉才要说话,简光突然拉住简辉的胳膊说,你看——
胡锦亚走出酒吧,惶惶地拦住一辆出租车钻进去跑了。简辉发动车紧紧尾随,到了一家宾馆门前,胡锦亚下了车走了进去。简光又拉住简辉的胳膊说,怎么办?简辉说,咱也住进宾馆,今天晚上胡锦亚插翅难逃!
坐在车里,简辉隔着宾馆的玻璃窗户见胡锦亚上了楼。简光拉着简辉下了车也走进宾馆,前台的服务员问他们是什么关系,人家不假思索地说,母子。
简辉去会同学打扮得很像女人,简光个子不高,模样也挺奶,说他们是母子也没问题。只是住宾馆必须有身份证,简光没有,也只能看着简辉独自上了楼。也难不住简光,却用不着蹿房越脊,趁着服务员们一愣神就找到了简辉。简辉把简光揪起来扔到床上,戳着他的额头说,你还真当我儿子?
简光爬起来说,我是齐天大圣,你是一块能生出儿子的石头吗?
呸了一声去坐在沙发上,简辉点了一根烟说,去外边盯死胡锦亚。
简光悄悄地走了出去,工夫不大就颠颠地跑回来神兮兮地说,胡锦亚住704,她从房子里走出来去了宾馆里的酒吧,一个人坐在一边喝酒呢!胡锦亚肯定会回来,咱去房间里把她解决了。
简辉笑着揪起简光甩到沙发上说,那就等着吧。
简辉说完上了床,简光坐在沙发上待不住又悄悄地跑了出去。一趟趟地折腾到大半夜,简光还消停不了。简辉哈欠连天地才眯上眼,简光跑回来蹦上床拽起她说,快——胡锦亚往回走呢!
简辉推开简光,光着脚走到屋门前,拉开一道缝看见胡锦亚走在走廊里。简光要冲出去,简辉却一把把她薅住说,再等等。
简光把门关上了,急猴儿一样蹦起来拽住简辉,人家却甩开他回身坐在了沙发上。简光吧唧着嘴唉唉了两声,回身又拉开门,慌慌地跑回来拉起简辉说,快——她走过来了。
简辉瞪着简光不动,简光抄起她放在茶几上的水果刀跑了过去,楼道里却突然乱了起来。简光慌忙着把房门关死了,可他又拉开一道门缝,恨不能把耳朵塞进去听着外边的动静。走廊里吵吵嚷嚷地折腾了好半天才静了,被惊动的人们好像说警察来抓一个逃犯。
简光瞪着简辉不说话,简辉把他手里水果刀夺过去说,能在这里戳死胡锦亚吗?小王八蛋!
简光依然瞪着简辉说,那怎么办?
简辉拍在简光的脑袋说,盯死胡锦亚,要是让她跑了,我就戳死你!
五
简光还是习惯睡沙发,要不就把简辉扔给他的毛巾被铺在地板上。简辉随身携带着笔记本,码字码到大半夜胡乱地躺在床上睡得一塌糊涂。简光睁开眼还想怎么把胡锦亚戳得烂烂的,爬起来去拽简辉,可人家翻过身去又睡了。
简光回身点了一根烟,拿着燃得旺旺的烟头贴近简辉的脚心。简辉被烤得一激灵,扬起脚踹在简光的小肚子上。简光妈呀一样坐在了地上,简辉爬起来瞪着眼喊,小王八蛋作死呢你!
忙着站起来把烟插到简辉的嘴里,简光爬上床拽着她的胳膊说,我在哪儿戳烂胡锦亚合适呢?简辉盘腿卧脚地坐在床上,这样那样说了老半天,简光却挠着着脑袋说,我怎么听你说的像演电视剧?
简辉点点头说,电视里的故事都是真的……呵呵呵——听话啊,乖!
接下来,简辉依然在房间里码字,简光就死死地盯住胡锦亚。胡锦亚好像不知道被人跟踪了,去宾馆餐厅里吃饭、去酒吧里喝酒都很从容。有时候,胡锦亚还出去买点东西。有一天晚上,胡锦亚从超市回来,简光小尾巴似地跟在她身后,也后悔没拿出水果刀。大晚上的路上没人,简光掩在路边的洋槐树后边,只要冲上去,胡锦亚就得一命归了西!
回到房间,简光瞪着码字的简辉嚷嚷。简辉转过身来也瞪着简光说,弱智呀你?胡锦亚早晚被咱俩戳得稀烂好吧?
简光很陌生地看着简辉说,你根本就不想戳烂胡锦亚知道呗?
呸了一声,简辉回过头去接着在笔记本上码字。简光也不想理简辉了,蔫蔫地走了出去。到了后半夜,简辉在笔记本上码出一段文字,也码出一把枪膛里塞满子弹的枪。再码出“轻轻扣动扳机”几个字,简辉眼前刷地出现了一大片血红。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简辉离开椅子跑过去,问清是简光才打开房门。简光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咣地一声把门关死了才说,完了……完了简辉,我等了老半天,胡锦亚也不出来。我干脆撬开房门,想把胡锦亚掐死在床上,谁知道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简辉还没缓过神来,房门又被人敲响了。简辉揪起简光去了卫生间,伸出一根手指头戳在他的额头上说,等着挨戳吧小王八蛋!
简辉回身打开房门,一时愣住了。贺美仙头发凌乱,穿着睡衣,光着脚气冲冲地站在门前,她身后站在一个男人。看清眼前的人说简辉,贺美仙也一时说不上话来。简辉瞪着贺美仙身后的男人不说话,人家也识趣,干脆转身回了房间。贺美仙上前拉住简辉的手,咧开嘴想笑,却啪嚓啪嚓地掉起了眼泪。待情绪缓和了,贺美仙才说,简辉你好狠心,你一走就是七、八年呀,妈到处找你……唉——找你呀知道呗!
甩开贺美仙的手,简辉瞪着她说,你就带着男人来找我?
贺美仙的脸刷地红了,简辉甩开她的手要关闭房门。只是贺美仙扁着身子挤进来,追着简辉说,你听我说,我也是被你爸逼上梁山。当年,是你爸先不回家,我找到他的单位打呀闹呀的,可人家死活不回头。直到现在,你爸和台里的那个女记者还没断呢知道呗简辉?
简辉回过身来瞪着贺美仙说,当初,要不是你在家里疑神疑鬼的,我爸也不会不回家是吧?好像你们从我三岁的时候就折腾对吧?
贺美仙扬起一只手在简辉跟前摆来摆去地说,这么说是我把你爸逼走了?当年,我在河镇不顾父母的阻拦,把大闺女的身子给了你爸,还帮着他考上大学。待进了城,我又一步步帮衬着他当了台长。只是你爸忘本了,我曾跪倒在他面前你知道呗?
知道呗……知道呗,你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的知道呗!简辉喊着叫着把贺美仙推了出去,咣地关死了房门。贺美仙在门外喊着,还在门上敲敲打打的,惊动了睡在房间里的客人和宾馆里的保安。简光悄悄走出卫生间,看见趴在床上失声痛哭的简辉一时也没了主意,他也说不清胡锦亚什么时候从宾馆里跑了。
简辉一骨碌爬起来,揪着简光拽小狗一样把他拽出宾馆上了车。简光突然推了推简辉说,你看——简辉摇开车窗把头探出来,看见贺美仙和那个男人把脑袋探出了窗户,咬着牙想,还有必要再搞一颗子弹吗?
六
简辉拉着简光回到胡锦亚居住的小区,那个女人却搬家了。简光不甘心,夜里再一次潜入胡锦亚曾住过的房子,见一个老头儿和一个老太太躺在床上。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他们怎么不容易,从老家跑到城市,工作呀、结婚、生孩子什么的,还闹过离婚,到了还是一对拆不开的蚂蚱。简光跑回来看着简辉嘻笑着说,男人和女人老了才那样对吧?
简辉无法回答简光的问题,拉着他坐在客厅里比赛一样喝风迪威士忌。简光见简辉喝得面红耳赤了就说,跟贺美仙住在宾馆里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你爹?简辉冷着脸说,你还想不想把胡锦亚戳成烂泥?
简光说,当然,可胡锦亚跑了,苍蝇一样,咱上哪儿去找呀?
简辉站起来说,咱们走,我就不信找不到胡锦亚!
驾车拉着简光在大街上跑着,简辉倒成了没头的苍蝇。待晨光微露,简光也哈欠连天了。捂着肚子啊啊大叫着,简光皱着眉说,简辉,你是不是晕了,咱们能在大街上找到胡锦亚吗?
简辉好像特意出来找胡锦亚,却又像根本没找胡锦亚。深更半夜跑出来,简辉拉着一个小怪物在大街上也就是撒撒欢、透透气罢了。简光后悔没拿出一把刀,再看见胡锦亚也戳不死那个女人。简光见简辉绷着脸不说话,拽住她的胳膊说,就是戳死胡锦亚也用不着你,怎么说她也不是你妈!
简辉哈哈笑了两声,却还没把拽她胳膊的简光推开,捷达王就向着一个男人冲个过去。那个男人领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简辉慌忙打转方向盘,却还是把人家裹倒在了街上。街不宽,也很清静,简辉和简光慌忙下了车,赶忙把那个男人扶起来。推开简辉和简光爬起来,那个男人把也倒在一边大哭的男孩抱了起来。
简辉连连地说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只是那个男人抱着男孩扑通跪倒在简辉面前说,大姐,帮帮我吧,这孩子再不治就……呜呜呜——
这么多年了,简辉很少感动。看见蓬头垢面的男人抱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孩子跪在自己的面前,简辉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了出来。只是简光拉住简辉的胳膊说,你弱智呀?我就被人拉着装成残废孩子,天天躺在大街上冲别人要过钱。
男人抱着孩子依然跪在地上说,小兄弟,我儿子患了白血病,要做骨髓移植手术。我把所有的亲人都惊动了,却没一个合适的,现在就剩下他妈了,可……
简辉似乎明白了什么,拉起了跪在地上的男人。看见前边一家卖早点的小店开了门,简辉拽着简辉的手对那个男人说,走吧,我们吃着饭说吧。
几个人坐在小店里,除了简光恶狼一样吃着,那个男人一直很小心地和简辉对话。男人把孩子所有的病历和医生诊断书拿出来,又拿出媳妇的照片。简辉拿过那张照片,却看着往嘴里狠塞油条的简光说,你认识她吗?
从简辉手里拿过照片,简光呀了一声说,这不是胡锦亚吗?
男人很认真地看着简光说,她叫胡锦秀,我的大姨姐叫胡锦亚。
简辉更弄不明白了,可她把男人的话和胡锦亚的故事串起来就很传奇了。男人叫刘放,和胡锦秀是一个村子的,他和人家结婚前就答应离开那个小山村。这些年,刘亚和胡锦秀走了很多城市,也干过好多职业。到了这座城市,一家建筑公司里有个老乡,刘亚和胡锦秀才落了脚。天天干累活儿、流臭汗勉强养老婆、养儿子,可刘亚还是捉襟见肘。离开家前,胡锦秀悄悄去宾馆在KTV里挣男人的钱……唉——这样的故事太俗了吧?只是俗故事就是俗生活,那胡锦秀就是简光的姨对吧?
简光呱唧着眼看了简辉又看刘放,却依然一脸茫然。只是刘放还记得胡锦亚有一个儿子,可她早和简家不再来往了。只是刘亚也不知道,胡锦亚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离开小吃店,简辉把刘放父子拉到报社找到女同学。只是简辉也说不清楚,她看见的要不是胡锦亚,那就是胡锦秀,可她会不会离开这座城市呢?离开报社,简辉驾着捷达王行在街上咬着牙想,威哥——再给我一颗子弹吧!
刘放父子在这座城市好歹有一个落脚的地方,简辉除了予以他们一些资助,还督促女同学加大舆论攻势。简辉的女同学也挺卖力,还带着刘放父子惊动了电视台,父子俩在电视里一露面就很轰动了。要是没离开这座城市,胡锦秀不会无动于衷吧?
简光在家里坐不住了,干脆拽着简辉到处乱跑。晚上,简辉驾着捷达王跑累了又拉着简光扎进一家小酒吧。简辉端起酒杯问简光,他们戳烂胡锦亚还是胡锦秀?简光很干脆地说,都戳!
离开小酒吧,简辉拉着简光上了车。将一把匕首递给简光,简辉很真诚地说,胡锦亚和胡锦秀的生杀大权就交给你吧!
胡锦秀肯定看了电视,她要是不想见儿子肯定会跑……哎——咱还是去火车站。简光很像回事地摆弄着手里的匕首又说,连贺美仙和那个男人一块儿戳吧?
简辉呸了一声就发动了车,到了站前广场旁边才停下来。简光攥着枪把脑袋探出车窗,盯着在车前走过的人。一连几天,简辉和简光也没看见胡锦亚或胡锦秀的踪影。连简光都觉得自己有点弱智了,却不能放掉那两个女人!
简辉改变了晚上码字的习惯,简光白天仰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天也黑了。又拉着简光跑到火车站,简辉在车里坐乏了突然看见一个拉着旅行箱的女人急匆匆地往候车大厅走去。简光拉开车窗把匕首探了出来,觉得扔出去戳在女人的肥屁股上死不了也爬不起来。只是把匕首从鞘里抽出来,简光疑惑地看着简辉不说话。简辉抿着嘴笑着说,那个女人是胡锦亚还是胡锦秀?
简光呱唧着眼说,像胡锦亚又像胡锦秀,再想想谁又不像……哎——怎么像橡胶匕首?
简辉呵呵地笑着说,你那张照片上的女人是胡锦亚,刘放那张照片上的女人也肯定是胡锦秀。咱在小区里遇到的那个女人可能不是胡锦秀,也可能不是胡锦亚。至于你刚看见的那个女人,可能是胡锦亚也可能是胡锦秀,亚又可能谁都不是吧?
匕首……啊……我是说这匕首!简光猴儿一样蹲在了车座上。
仿真的……呵呵呵——其实呢这个世界的人或事很多都是仿真的呢!简辉笑着笑着突然闭上了嘴。
你……你……你怎么……简光晃动着手里的匕首叫嚷不止。
简辉随手拿起放在车前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说,威哥——再给我一颗子弹!
2009年5月作于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