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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定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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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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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拟村庄(短篇小说)

苏简决定回老家前,思维程序犹如天天操作的电脑,仿佛瞬间遭受了木马病毒偷袭。苏简是搞软件开发的,像他的本职工作一样,极力补救,最终不得不对自己的思维程序做一次很残酷地格式化。只是再输入“编程”后,苏简残酷地将自己变成一台除了程序信息没有任何内容的“新机”。

离开公司前,苏简收录在脑子里的除了发生在办公室里的现实影像,还接了一个电话。一个女人自称是苏简的老婆,她打通电话后说了一些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家之类的话。快下班的时候,小邵问苏简明天是不是回老家,还主动承担了他该做的一项工作。苏简听得不知所云,可他听小邵说起来,回老家好像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现在,苏简站在华灯初上的街边一时有些茫然……哎——回老家吗?老家是什么样子的、在什么地方等诸多问题苍蝇一样纠缠着苏简,手机却又响了起来。那个女人还说是苏简的老婆,催促他紧着回家……哎——回家做什么?吃饭、看电视、洗澡、睡觉……苏简失去了过去,却还有对现在和未来的想象能力,或说是程序的“本能”反应。

一个小女人慌慌张张地从街边的宾馆里跑了出来,喊着老公扑倒在苏简的怀里。苏简一时不知所措,可小女人急急地扬起手拦住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拽着他上了车。几个戴着墨镜的粗壮男人随后也从酒店里跑出来东张西望的,好像追杀什么人。

小女人一直控制着出租车的行进方向,直到被她领进一套两居室,苏简才觉得做了一项很重要的事情。放在包里的手机又叫了起来,苏简却没理会,还在想回家为什么如此重要,却又不会是老家吧?趁着苏简很陌生地打量家居,小女人悄悄打开他的皮包拿出手机。一个女人喊着苏简问他为什么不回家,小女人猜想对方肯定是他的老婆,忙着关了手机又悄悄塞回包里。脑子里的内容或影像慢慢丰富了起来,可苏简一直疑惑,老家是什么样的、在什么地方?

小女人做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餐,还有酒,苏简和她吃着喝着就说到了老家。从卧室里抱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餐桌上,小女人找到好多图片和视频。苏简最终被一段有山有水、有房舍和炊烟、牛羊的视频吸引,只是季节是冬季,山水的颜色就不那么鲜艳了。

老家?苏简惊讶地看着身边的小女人说,这就是我们的老家吗?

我们?小女人敲击着笔记本键盘说,啊……对……我叫尔梅,你的老婆。我们相识在七年前,一直生活在这套两居室里。婚前,你常提起自己的老家,那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也就是这个有山有水的村庄……哎——明天你回老家对吧?我与你同行吧?

苏简点了点头,迅速整理自己的思维,回家——老婆——回老家——与老婆同行。只是尔梅提到了钱,苏简愣愣地看着她没言语。又打开苏简放在沙发上的皮包,尔梅拿出一个装着一叠钱的牛皮纸信封说,这是你的当月工资吧?

只是尔梅不等苏简答话,根据包里的图文资料就对他做了一系列推理或判断。苏简在某大学读的是计算机专业,毕业后在一家电脑公司上班,月薪五千元左右……哎——你的身份证呢?

尔梅是明知故问,依据才发生的情节判断,苏简可能患有某种疾病,至少失去了记忆。苏简说不清自己究竟有没有身份证,尔梅却也不想理会。麻利地整理好苏简的皮包,尔梅又收拾了餐桌就去了卫生间。直到尔梅拉着苏简走进卧室躺在床上,他的脑子里也储存了越来越丰富的图像,自然找到了连接在一起的理由。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尔梅拿起来听到对方的声音,看一眼很安静地躺在身边的苏简去了客厅。对方非常凶狠地告诉尔梅,限她三天拿出一百万,否则老大会把她剁成肉酱。尔梅软软地坐在沙发上一时没了主张,她本来不叫尔梅。这套两居室也不归尔梅所有,一个姐妹去了海南让暂时居住,却不是一个永远不被人知道的地方。尔梅天天和男人们周旋,只想在这座城市里求生。从来不想伤天害理,却有人要挟尔梅引诱一个商界大腕,直至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遇到苏简好像越来越戏剧化了,可尔梅除了与他去一个不是老家的地方真的无处藏身了。其实呢尔梅扑倒在苏简的怀里后就断定,他是一个失去过去的人,却必须亦步亦趋,直到两个人提起老家,目的才倏然清晰了起来。

苏简突然喊尔梅,她此刻才觉得自己真的是尔梅了。忙着跑进卧室,尔梅又躺在了苏简身边。尔梅深情地抱住苏简的头,却摸到了一道深深的疤痕,好像才痊愈后不久。

尔梅又深情地问苏简缘由,可他还是不知所云。尔梅断定,苏简曾被人砍伤或遭遇过一场惨烈的车祸。待苏简闭上眼睡了,尔梅却大睁着眼只想一个问题,明天必须跟着这个男人回到老家。

苏简相信一直陪伴着他的尔梅就是自己的老婆,也相信她为丈夫描述的老家。到了火车站售票大厅,苏简排队买票、上车,背着自己的包,还要拉着尔梅的旅行箱。直到上了火车,苏简找到属于他和尔梅的座位,还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坐在未开动的火车上,苏简一直很在意地听尔梅说话。尔梅也尽心地描述苏简的童年、少年和在乡中、县中上学时的生活,再是他和一个少女之间的朦胧爱情。苏简疑惑地问尔梅,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尔梅回答得很简洁也很朴实,我是你老婆嘛!

苏简带着尔梅给他的美好心情,开始了他们的快乐旅程。尔梅也很快乐,只是离开她和苏简曾居住的城市前,做了一些很阴谋的事情。尔梅悄悄拿下苏简的手机卡,还悄悄整理了他的皮包,隐藏了一切能证明身份的文字资料……啊……的确很阴谋吧?只是尔梅给苏简留下了一本汪国真的诗集,很老旧了。尔梅也读过汪国真的诗,却是在老家一所乡中上学的时候。再看一眼安静地坐在一边的苏简,尔梅心里倏然沉了那么一下子。自从两个人踏上回“老家”的路,尔梅和苏简一样都变成了真真实实的隐形人。

就是在汪国真的诗集里,尔梅惊奇地发现一张可能是苏简老早夹在里边的旧照片。照片上的苏简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留着一头短发站在一座老房子前,身后是一棵粗槐树。黑白照片上显示不出背心和裤衩的准确颜色,尔梅却断定苏简脚上的塑料凉鞋是北京清河的……啊……一种作坊式产品,可当年很畅销!尔梅也穿过北京清河凉鞋,却是红色的,大概也是七八岁的时候。也是那个细节,尔梅再为苏简编撰童年生活,无意获取了一个非常坚实的现实基础。苏简的情绪很好,却因此拥有了快乐也忧伤的记忆。

只是苏简还不知道,尔梅根据地图确定了两个人的行走路线,可他们抵达的城市还在北方。苏简一路上吃麻辣豆腐、尖椒炒肉和烩饼、面条……啊——很北方的特色不会让他感觉到一丝虚假。待两个人下了火车,尔梅决定在宾馆里住一夜,苏简却亟不可待了。反拉着尔梅上了班车又颠簸两个小时,苏简才看到一座北方小县城。只是苏简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尔梅一直为他描述老家,却没说出那个村庄的名字。

尔梅也发现自己的失误或疏忽,干脆拉起苏简上了一趟城乡班车。胖乎乎的女售票员操着浓重地方口音问苏简去哪儿,尔梅却抢先说,苏家营。

班车抵达苏家营的时候,天黑透了。公路两边是一家挨一家的饭店和商店,影碟店门前的音箱里放出的音乐等同于噪音。洗头房和卖驴肉火烧的小店挤在一起,脂粉气和驴肉的香气搅合在一起,苏家营的夜也不黑啊!

站在公路边上,苏简有些茫然,依照尔梅的描述,老家该有爹有妈,还有兄弟姐妹吧?只是尔梅拉着苏简走进路边的一家小旅馆,当然得说出他一时能接受的理由。小旅馆是三层小楼,为苏简和尔梅登记房子的一个黑胖的女人,却没在意两个人的关系和证件,为了生意常这样,不合规矩也无所谓,上边有人就行嘛!从尔梅手里接过钱,那个黑胖的女人很陌生的看着苏简,却又有似曾相识的困惑。两个人去街上的小饭店里吃了饭,苏简和尔梅才回到小旅馆上了三楼。走进一间房子坐在床上,苏简拉着尔梅的手说,那个黑胖的女人也应该是苏家营的吧?

尔梅深情地看着苏简说,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无改鬓毛衰……呵呵呵——一切都合乎情理呢!

苏简点了点头又说起爹妈,却像是自语。只是尔梅不能不应答,干脆用自己的想象又一次“复原”了苏简的记忆。苏简是苏家的一根独苗,父母早逝,留下一座没人居住的老宅,眼下却面目前非了。苏简好像记起了什么,却依然相信尔梅就是他的老婆,只是还一时不能完全相信苏家营就是自己的老家。待尔梅酣然入睡了,苏简却不能成寐。只是那本汪国真的诗集好像才真正激活了苏简的记忆,一张旧照片也让尔梅的描述渐渐真实了起来。

苏简拿着那张旧照片站在窗前,苏家营闪着缕缕灯光,仰起头看着慢慢拱出云层的月亮也有了想象。尔梅在梦里被人追杀,穷途末路了喊着苏简惊出一身冷汗。尔梅猛然坐起来,身边却没了苏简。真像担心丈夫的妻子,慌慌张张地跑到窗前,尔梅把身体紧紧地贴在了苏简的后背上。只是看到路北一家闪着绚丽灯光的洗浴城,尔梅的心刷地冷了起来。

那家洗浴城也是一栋三层小楼,门前停着很多轿车,进进出出的男人不断。尔梅去宾馆里做之前,曾在洗浴城里做过半年。拉着苏简走进苏家营,尔梅第一眼看见这家洗浴城,却也不该大惊小怪。苏家营是镇,周围群山连绵,靠开山卖石料发达了起来也不奇怪。苏家营生活着很多在山上靠卖力气讨生活的外地人,镇长贪污五千万被判了刑,那个消息还是尔梅去年在宾馆里无聊地翻看报纸时看到的呢!那尔梅为苏简制造的老家也就不是完全虚构了,却为什么要来到苏家营呢!依然紧贴着苏简的后背,尔梅眼前的一切倏然变得模糊了起来。

一个苏家营被一条公路劈成两个,尔梅却很自信地拉着苏简走进了北苏家营。苏简脚下的街变成了水泥路,高高低低的房舍呈现出不同年代的特征。一条胡同里的房子有祖上留下的土坯房,主人迁徙或出外谋生,老早就没人居住;还有八十年代中期檩木起脊结构的砖瓦房,再是把三间房子叠在一起的楼房。尔梅解说起来很到位,她的家乡也在北方大平原的版图上。苏简兴奋也惆怅,老家、老婆,可把童年生活与正在穿越的弯曲街巷联系在一起,却是纯粹的想象。

一处宅院在胡同的底部,也是好久没人居住了。胡同是活的,苏简暂时忘记了尔梅,顺着小斜坡走下去。穿越一片小树林,苏简站在一片茂盛的芦苇地旁。一条沙河紧傍着芦苇地,一只水鸟藏身在里边发出诱人的叫声,激活了苏简的美好情思。悄悄站在苏简身后,尔梅笑着说,你不会忘记这么美好的声音!

尔梅说得很动情,苏简也被感动了,此时他希望看到老家的房舍,干脆转身往回走来。尔梅紧紧地跟在苏简身后,也在回想自己的老家,只是没有芦苇,自然也没有水鸟藏身的地方。

大铁门被日光风雨腐蚀了,又没上锁,苏简轻轻一推咣咣当当地响着还颤颤悠悠地摇摆。院子里潮湿,好多地方长出厚厚的一层绿苔。分散在墙边、屋前的榆树、槐树没人修剪恣意地生长着,倒助长了也毫无顾忌的绿苔。走在一条用青砖铺成的甬道上,苏简和尔梅看不到阳光,又到底享受着一种虚拟的美好!苏简脚下一滑闪了一个趔趄,尔梅忙拉住他的胳膊。只是苏简推开尔梅走到房前的槐树前,树下有一张石桌。说是桌,实际上是用砖垒砌成四个柱子支起一块厚厚的石板。石板周围有四个石墩,苏简坐在石墩上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尔梅笑着说,这就是老家吗?

尔梅也笑着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石桌上有可口的饭菜,所谓的天伦之乐也不过如此了!要是夏夜,再多一弯新月,夜又一点点地深了,可一家人坐在一起还有兴趣说笑,你在妈妈的怀里却迷迷瞪瞪的了。蜷缩在墙角处的蛐蛐不甘寂寞,冷地嚎一嗓子,你会尖叫着将头扎进妈妈的怀里。

苏简第一次很开心地笑了,接下来和尔梅的对话是想象或推理都行。三间砖瓦房里有一张铁管床,红漆板柜是五六十年代的物件,一张蛋黄色的写字台倒是新鲜家具。墙上有山口百惠和三浦友的剧照,对于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年来说也品不出多少滋味……啊……那他的想象或推理就很合章法了。

一个高个子女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对拎着大包小大的男女,还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高个子女人惊讶地打量着苏简,却问尔梅是干什么的……啊……你是干什么的呀?一句话里包含了好几个问题,可尔梅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不等尔梅答话,高个子女人惊讶地打量着苏简说,这房子好几年都没人住了,现如今我们在公路边上盖了房子,赁出去也能换俩钱花。

苏简不明白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尔梅听那对男女的口音,知道他们是来苏家营讨生活的外地人。高个子女人把尔梅和苏简也看成了租房人,好像也不能有别的结论。尔梅拉着苏简走出来前,很抱歉地干笑了两声。苏简当然不愿意离开,尔梅就不得不再说点什么了。父母早逝,苏简又多年未归,家就被别人占了。尔梅觉得那样说也不妥,却找不出更合适的话搪塞苏简了。

为什么呀?苏简气愤地说着要返回去,尔梅死死地拉住他的手说,咱再想想办法好不好?

苏简决定去找村长,也不管紧紧跟在他身后的尔梅。街上的人当然也不认识苏简,可好多人也像那个高个子女人一样惊讶地打量一个好像熟悉的陌生人。尔梅不知道这是后来的故事的铺垫,却必须考虑如何把她和苏简的故事经营得圆满也无懈可击。

有人告诉苏简村长住在哪里,尔梅要阻止他不要莽撞行事。只是苏简反拉着尔梅找到村长,到底该说说清楚才好!村长比苏简也就大几岁,头发却是花白了。坐在一棵槐树下,村长面前也是一个石桌,却是很精致的大理石,和他家的房子一样有一点点豪华。和村长坐在一起的是一个白发老头儿,两个人喝着茶正在闲聊。尔梅抢先向村长说明来意后,人家也很惊讶地打量着苏简,却很快摇着头说,四爷,你认识他吗?

扬起一只手揉着糊满眼屎的双眼,四爷笑着问苏简,你爹叫什么?

苏合成。尔梅抢先答话。

苏简此时百分之二百地相信了尔梅,也相信父亲就叫苏合成。四爷摇着头不住打量着苏简说,小辈人我记不住,但凡上一点岁数的我还能想起来……啊……好像没有这么一号!

村长打量着尔梅说,你是他什么么人?

老婆……尔梅回答得很干脆。

证件……啊……村长笑着说,没别的意思,有证件好说话不是?

尔梅说,苏简上学、工作,又在城市里落户,就是有证明祖籍地的材料也在档案里呢!

苏简对尔梅为他新编的历史坚信不疑,可村长和四爷一起摇着头否认了,至少这里不是一个人的老家。拉着苏简离开村长家,尔梅承认自己和苏简一起胡闹,却也惆怅,除了欺骗引发的愧疚,还有了和他一样的乡愁。

回到小旅馆,苏简的情绪很不好。尔梅安抚不了,只好跑到街上买来酒肉,与苏简一起吃着喝着继续杜撰他的历史。被尔梅用酒迷倒在床上前,苏简记住了尔梅说的话。尔梅说,老家人忘记了苏简,苏简毕竟找到了老家。

苏简睡得一塌糊涂,睁开眼早是上午九点多钟了,身边却没了尔梅。镇街上车来车往,小镇上的人也行色匆匆。苏简跑出小旅馆,根据“新程序”得出的结论才决定去派出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民警接待了苏简,她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姓名。苏简不再怀疑自己叫苏简,可接下里来的问题牵扯到好多过去和现在。最重要的是,苏简必须出示证明材料,那他就束手无策了。小民警像尔梅一样安抚了苏简,还查了本镇人的户籍资料,却没有属于他的好结果。

苏简失望地离开派出所,一个和尔梅年纪相仿的小女人神色慌张地走了过来。小女人身后跟着不少男男女女的,都是横眉冷目的样子。苏简决定回小旅馆,那个小女人却被一群人簇拥着疯狂地向他扑了过来。苏简躲闪不及被小女人压在了身下,人家扬起巴掌疯狂地抽打在他的脸上。巴掌张开又抓又挠,小女人的眼泪和鼻涕也不住地往苏简的脸上甩。好多人围拢了过来,窃窃私语却又想大声喧哗,只是讲述的是同一个故事。压住苏简的女人叫艾香,被她压住的苏简却又叫魏康。和艾香上中学的时候,魏康就和她谈情说爱。中学没毕业,艾香就身怀六甲脸,不得不得扔下书包和魏康走进了洞房。孩子没保住,艾香和魏康的日子过得还行,感情也不错。魏康和艾香在公路边上开店,先理发再美容,生意好了才招了一个叫晓睿的女孩子。只是魏康突然带着晓睿跑了,一走就是八年……哎哟哟——八年啊!艾香一直苦苦地等着魏康,可他又带回一个小女人,还说自己叫什么苏简。人们都认为苏简就是魏康,那就该打,也好让艾香出出恶气!

围着艾香的都是婆家人,大伯子、小叔子,大姑姐、小姑姐,还有一个嘴上蓄着白胡子的老头儿,男男女女一大群,也是一个很权威的家族集团。婆家人呼啦啦围过来也要攻击苏简,艾香却紧紧地抱住了他哀求,还是的放过魏康吧?

我是魏康吗?苏简疑惑了,可艾香再不会给他留下犹豫的时间。苏简像被绑架一样跟着艾香回家还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变成了魏康呢?

艾香为苏简擦了洗了,又在脸上贴上创可贴。将苏简安顿在床上,艾香才后悔不该下手那么重。苏简疑惑的同时试图激活自己的想象或思维,魏康的家却不能激活他的过去。艾香拉住苏简的手开始为他解惑,也像尔梅一样为他制造记忆也就是制造过去。只是艾香必须一再声明,她再也不逼着魏康要孩子了……哎——这就是理由吗?苏简半信半疑,可眼前的一切彷佛又不可置疑。

月亮好吗?夜色降临了,艾香拥着苏简坐在院里,深情地看着挂在树尖上的一弯新月,目光似水。深情地看着艾香,苏简也想象自己以前可能深情地做过好多事情。这么着苏简过去就深情地爱一个女人、深情地仰望着天上那一弯新月……哎——那尔梅呢?和尔梅去过的那处有树、有绿苔的宅院呢?

艾香干脆继续为苏简解惑,那处宅院在公路北边那个村庄里,也就是北苏家营,这里是南苏家营,一条公路……哎——都是一条公路惹得祸!艾香突然不说话了,要不是北苏家营人悄悄告诉她魏康回来的消息,怕是一辈子也看不见自己的丈夫了。苏简可以想象也可以推断,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忘掉尔梅。艾香又愤怒了,她不认识尔梅,只知道诱惑魏康私奔的晓睿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艾香居住的房子不是苏简想象的样子,也有厅有室,与在那处有树、有绿苔的宅院里见到的截然不同。只是艾香收拾的小院很乡土,水井、菜园,篱笆上爬满扁豆,绿绿的枝叶伸展着,开着一朵朵白紫色的小花。就是苏简和艾香头顶上还有一架果实丰满的葡萄,两个人置身的氛围就十分美好了。

只是依然忘不掉尔梅,苏简要起身离去。艾香死死地搂住了苏简,又扬起一只手摸着他的头。待也摸到了苏简头上那道深深的疤痕,艾香哭着说,不……不……魏康,你受了伤脑子才……魏康,你会好起来的魏康!

我怎么会是魏康呢?苏简被艾香死死地搂着很痛苦地想。

苏简首先植入他的新思维系统,魏康就不应该是自己的名字。苏简也不会接受艾香,缘于新思维程序始终无法删除尔梅。有时候,苏简看见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的艾香,却又觉得尔梅越来越不真实,犹如代码的问题影响了新思维系统对软件的识别能力。

只是艾香不能总是围着苏简转,公路边上开着一家美容院,生意也不错。说起美容院,艾香又哭了,那是她和魏康一起奋斗的结果,可苏简听不懂她和魏康的奋斗史。艾香理解苏简,深情地抚摸着他头上的伤疤询问究竟。只是苏简没有了过去,或说只有尔梅为他讲述的过去或历史。这么着艾香就必须弄清尔梅究竟是谁,难道她是晓睿的化身或替身吗?

苏简也觉得应该找到尔梅,那样才能澄清一切。趁着艾香出去料理店里的生意或去厕所,苏简就悄悄走出来,却被掩藏在暗处的人拦住了。苏简试过好多次,艾香的婆家人总是出奇不意地窜了出来,仿佛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又像从天上掉下来。那些人中有男人有女人,更多的是粗粗壮壮的小伙子,见了苏简喊着哥、叔。有几个人还管苏简叫爷,岁数却还比他还大,乡亲辈难说章法,却不乱礼仪。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糟糕了,苏简在一天早晨睁开眼发现身上一丝不挂,床上除了被褥连内裤都找不到了。苏简把床单围在身上,一阵嘈杂声把他的思维程序打乱了,像电脑里的木马病毒,如何查杀都顽固不退。苏简借着窗帘的缝隙看见一群老娘儿们坐在院里,摆上桌子、椅子,嗑着瓜子、喝着茶水哗啦啦地码麻将。输输赢赢、吵吵嚷嚷地折腾得太阳都烦了,那群女人才偃旗息鼓,艾香也哼着小曲回了家。

晚上,苏简又说起了尔梅。艾香愤怒地揪住苏简的胳膊,质问尔梅究竟是谁?苏简就说尔梅是他老婆……啊……真的是老婆呢!艾香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如纸,有一口气憋在胸中,像一个鼓鼓的气球,嘴大张着却喘不上气来。苏简忙着扶住摇摇摆摆摆的艾香,却被人家推倒一边。灯也不灭,艾香一边扒着衣服一边大叫着说,难道那些女人都是在天河里洗澡的仙女吗?说完又扒苏简的衣服,艾香像疯了一样,两个人很快就赤身裸体了。

一个男人突然闯了进来,让苏简的故事出现意想不到的结局。艾香听到有人歇斯底里般地吼叫着,惶惶地从苏简身上爬起来。用床单围着下身,艾香惊讶地看一眼苏简又看一眼闯进来的男人。艾香一声魏康没喊出来,苏简早被那个男人压在了床上,脖子也被一双手死死地掐住了。艾香不知所措了,压住苏简的男人的确是魏康,可被压住的男人明明也是魏康呀?艾香不能眼瞅着一个男人掐死另一个男人,顾不得从身上脱落下去的床单,扑过来薅起掐着苏简脖子的男人说,你们究竟谁是魏康?

掐着苏简的男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干脆甩开苏简站了起来。那个男人推开艾香把裤子扒下来拍着屁股说,你看你看,我屁股上的疤……啊……是你不小心把剪刀丢在了被窝里,难道你忘了吗?

艾香又惊讶了,苏简却非常惊恐,只是意识还很清醒。趁艾香和真实的魏康愣神的功夫,苏简来不及穿衣服就跑了出来。艾香在家,她家周围是安静的,可吵闹声还是惊扰了街坊邻居。魏康在城市里混了八年,晓睿又跟了别的男人,穷途末路了才想起老家。路上倒车时又错了方向,耽搁了好多天,可魏康没想到自己的床竟然被别人占了。魏康推开拉住他的老婆也追了出来,艾香醒过味来却无发生收场了。

苏简穿越一条条弯曲的街巷,再跑过一片片庄稼地。待到了一片小树林里,苏简眼前一黑就栽倒在地。杂乱的脚步声和吼叫声在小树林里响了好久,苏简依然颤抖不止。苏简倒在一个不大不小的树坑,树刨掉了,里边积满了干枯的树叶。待小树林外边静了下来,苏简才爬起来。看着漆黑如墨的天,苏简张开嘴一口长气没吐出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声从不远处的一棵树后传来。

谁……啊?

苏简的话很含糊,在空中不住盘旋着的也只是一个啊字。藏在树后的人听出了苏简的声音,跑过来扑倒在他怀里。苏简的两条腿一软,两个人就一起倒在了树坑里。

尔梅?

看清和自己抱在一起的女人,苏简一时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简……苏简……不是做梦吧我?

尔梅的话很通俗,却实在。

苏简先讲述自己的遭遇,尔梅动情了却委屈。那天,尔梅和苏简住在小旅馆里,半夜突然被楼道里杂乱的脚步声吵醒了。尔梅隔着门听见有人在楼道里说话,他们好像找一个女人。待那帮人走了,尔梅才悄悄离开小旅馆,去县城里躲了几天,却遇到了真正追杀她的人。待尔梅又被追回苏家营,却不敢再住进小旅馆了。正无计可施,尔梅恰巧遇到了在海南认识的姐妹,干脆去洗浴城暂避一时。只是追杀尔梅的人根本没离开苏家营,今天晚上他们到底闯进了洗浴城。苏简听得一头雾水,尔梅不得不实话实说。

那谁是我老婆呢?

尔梅瞅着很期待地看着她的苏简,摇摇头无语。

那我的老家呢?

尔梅瞅着依然很期待地看着她的苏简,摇摇头还是无语。

尔梅拉着苏简上了树坑,脱下自己的上衣勉强为他遮了身。两个人走在漆黑如墨的小树林里,尔梅和苏简相拥着说,只要走出去就好了。苏简点了点头没说话,树林很浅,可在他眼里像一口幽深的枯井。

2010年05月作于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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