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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贵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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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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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岳父

今天是老岳父过世七七,我突然很想写点关于老岳父的文字。

老岳父殁了,我没哭几声,没淌几滴眼泪,不是我不孝,更不是我与老岳父的关系不好,而是因为哭与泪都不是我表达深厚情感的最好方式。我习惯于用文字表达情感,所以我曾提醒自己适当的时候要为老岳父写点什么。

老岳父出生在民国二十三年农历四月廿四,祖上为礼县李氏,清朝时候务庄子来到八郎寨,一支系后来到李家庄定居,他们就属这一支系。早先,在岷县闾井镇境内,嵌有礼地十八庄,属礼县管辖,民国二十四年与李家院一并划入岷县(据《礼县志》载),今天的八郎寨和李家庄就是其中之二。老岳父在他们弟兄五人当中排行老大。老岳父读过几年书,在当时也算是个识字人。新中国成立初期曾在兰州当过建设工人,后回到老家务起了庄稼。老岳父木匠活也在行,是生产队上的车匠,专门给队里上车(在林里加工、安装牛车)。后来,为了养活一家老小,他把多做的一辆牛车卖给了别的生产队,被他们队里批斗不休,后携带妻儿离开了李家庄子,去了红崖,在那里一住就是三十多年。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老岳父又带着全家来到闾井集镇定居。勤俭节约又善于做生意的他,在改革开放这些年也让那个家生活过得比较宽裕。

一九九九年十月,我正式成了他的二女婿,他成了我的老岳父。那时,老岳父已年过花甲。据说,我要妻子那会儿,他家有的亲戚说我家很穷,我的老岳父就说过:穷不要紧,要看女婿娃的人呢。就是这句话成全了我和妻子的这桩婚事。

我儿子一岁多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蜗居在学校的一间宿舍里。学校与我老岳父家只隔着一道墙和一条路。到了农忙时节,岳母和妻子进了地,孩子就只好留给年近七旬的老岳父了。老岳父先是扶着外孙学一会儿走路,然后又抱着转一会儿,最后就背在背上慢节奏地东摇西摆着,嘴里还哼着不太清晰的催眠曲把孩子摇进梦乡。吃过晚饭,顽皮的小家伙总要蜷在外爷怀里拔外爷三寸长的胡子。老岳父非但不生气,还故意把胡子伸给外孙,任他左右把玩。我儿子三岁半时,我女儿降生了,所以我儿子多日在外爷家玩儿,常常跟在外爷屁股后面,一会儿跟着上了,一会儿又跟着下来。老岳父背搭手略微弓背走在前面,这个顽皮的小外孙也学着背搭手略微弓背跟在后面,嘴里还学着老人干咳几声。外爷发现外孙学他,笑了;外孙看见他学外爷被外爷发现,也笑了。外爷和外孙,在这样的笑声里一个老去,一个长大。

二00五年,我家在新宅基地上盖房,我整整忙了一个月,那一月老岳父一天也没闲。不是看基坯(土坯)打得怎样,就是数木头还缺几根;不是帮木匠拉墨线绊线,就是支起架子串房笆(把小指粗的长条串成帘)。我家那座房子的房笆全是老岳父一个人串的,往房顶转,也是老岳父一个人转上去的。那天,我下午放学开了个会晚了点儿,当我走近新房子时,我看见我七十二岁的老岳父扛着一捆串好的房笆正在上梯子。一把手拦着房笆,一把手攀着梯子。将近八尺长的一捆房笆在老岳父高大的肩膀上前摇后晃,我亲眼目睹了老岳父每上一台的艰难。看着老岳父苍老的面孔和那双患有轻度白内障的不太明亮的眼睛,我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心里装满了歉疚……

我们闾井地区,有把岳父叫姨夫的,也有把岳父叫大的(大是当地子女对父亲的称谓)。我父亲过世的早,从小就断了父爱的我,在老岳父身上得到了很多温暖。所以在称呼上我选择了后者,把老岳父叫大。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老岳父当父亲看待,老岳父也一直把我当他最小的儿子看待,我们亲如父子。

我喜欢跟老岳父聊天,我问这问那,他总能有头有尾地讲给我听。关于他们老家,关于李家万民帐,关于李营长,关于土匪扰民,关于他们尕的时候念书的故事……

在我的记忆里,吃饭时老岳父总盘脚儿坐在炕上,第一碗饭总要先端给老岳父。这个规矩一直坚持了几十年。然而就在六年前,这个规矩却因岳母患病被打破了。儿女们各忙各的去了,一半日子那个家里只有老岳父和老岳母两人,做饭和伺候老伴的工作就挨到老岳父身上。老岳母在炕上整整坐了三年,老岳父也整整伺候了三年。第一碗饭先端给老伴,调咸菜调盐,转筷子,顿顿如此,日日如此。三年后,老岳母去世了,老岳父解脱了,也孤单了。此后,老岳父搬到二儿子家住,做饭的事不用他操心了,过的日子就属于安度晚年的那种,看起来比别的老人硬朗、精神,饭吃了就背搭手来到老汉们谝传的地方,听别的老汉讲地方新闻,或与一帮老汉们谈论毛爷和邓爷……

好生活没过多久,就在今年的八月初,老岳父的三儿子离开了人世,老岳父的身体也虚弱了好多,面色苍白,浑身无力。住了十多天的医院,病情没有好转。老岳父曾先后两次给我说,他能感觉着他这次扛不过去。老岳父还对前来看望他的亲戚和邻居说,最好是殁在九月,九月里大利。老岳父好像知道他什么时候离世一样,就在今年(甲午年)农历前九月初十,我的辛苦了一辈子的老岳父安详地离开了人世,离开了他的子女、媳婿以及其他所有的亲戚和老邻居、老谝友们。

他走了,他的几位谝友也拄着拐杖前来给他烧纸,其中一位点香烧纸,磕头作揖之后,用手掌按了按闪着泪花儿的失去光亮的眼睛,嘴里说:“老汉人家命大,一天疼痛都没受,人家的结落好的很。”

我的老岳父一辈子活得坦荡,临了也走得坦然。老岳父,您虽然已离开了人世,但您却永远永远活在我们心里!在今天——您过世七七的日子,在这里,不孝婿贵忠点香、烧纸,祈祷您老人家在另一个世界里过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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