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面馆

单位楼下新开了一家面馆，最招徕顾客的地方就是免费加面；让我这个从小被称为大肚汉的人十分开心。可那面馆自从挂上招牌，一直在装修。街上愈来愈多的口罩，让它的开业日期一次次地推迟。

终于等到开业那天，同事老张微笑着进门搭讪。他满口“大碴子”味的东北话，一下子引起面馆经理的注意，连忙前来握手说，老乡啊，我们是老乡！两人乐呵呵地交谈半天；老张急不可待地交钱办了会员。经理说我们是第一批充值的顾客，他豪爽地赠送两份小菜。

那面分量足，大碗端上桌，还未动筷，我喊道，加面！一人一碗！老张正埋头剥蒜，抬头看看我，咧嘴笑道，哈哈。那两碗面他差点没吃完，于是以后一吃面，他就热情地给我夹来一筷子。我欣然接受，因为那面条筋道又Q弹。正如店面广告写的那样，经过上千次的揉搓，能不Q弹吗？

如果在家中做手擀面，那面条煮出来软软的。为此我还买过小型的压面机，但每次做面条都要和面、轧面片、压成面，接着清洗面条机。那面如果和得软，压一百遍也是软不拉耷的。将就着吃也就算了，可那面条机清洗起来特麻烦，缝隙中老是塞着碎面，我用手抠、筷子捣、牙签戳，怎么都洗不干净。真不如去外面吃一碗，关键还免费加面。一次我吃完两碗，又喊道，再加一碗。老张一惊，咧嘴道，我去！呵呵！不过我仅加过一次两碗，那面条太硬，吃在肚子里，像吃牛肉一样结结实实的。

两个月后，那面就吃够了。我实在不想去；即使去了，也不想再加一碗。再后来，我在办公室看见老张都提心吊胆，害怕他喊我去吃面、更怕他给我夹来一筷子。老张说他快退休了，坚持一下，请我吃最后一次，一定把卡吃完。

我俩坐在角落里，隔两个小桌，一个年轻的女人带孩子着吃面。她要了肉丝面、卤肉饭，还给那个五六岁的男孩要盘小菜。她端碗喂着，那男孩望着天花板，心不在焉地张开嘴，用门牙咬下一丁点，感觉不对味，立刻把头扭过去。再喂一口，他愁眉苦脸地含住，再喂、直接气呼呼地扭过身子，赌气不吃了。

想起多年前我在铁路学校上学时，学校院墙外有很多面馆，青菜面一元一碗。那青菜面就是白水煮面，煮熟后扔三四片菜叶飘在上面。在吃面时，我喜欢再加五毛钱，点一个又香又脆的煎鸡蛋。那老板站在“呼呼”做响的煤气灶旁，煎出一个两面金黄的鸡蛋。有次我看见一个女人带孩子吃面，那女人可能是进城卖菜的，穿着洗得褪色衣服，抱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那男孩明显饿了，看见那清汤寡水的面条，像嗷嗷待哺的小鸟一样大张着嘴。女人用筷子夹起长长的面条，用嘴“嘘嘘”吹着，把那面条晃悠悠地放进孩子嘴中。她喂孩子一口、自己吃一口，两人一顿饭就是飘着几片菜叶的那碗面。

当时那男孩看到我碗中的煎鸡蛋，回头见他妈妈吃下一口面，立刻把小腿一蹬、腰一挺，气呼呼地哼了起来。那女人忙不迭夹起一根面条放他嘴里。我霎时感觉浑身不自在，仿佛有千万只眼睛在盯着我，面前的煎鸡蛋不香了，立刻吃完匆匆走人。

而如今那孩子不想吃饭，待他妈妈吃完，两人边走边商量着，出门左拐又左拐。我恍然明白，那里有家汉堡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