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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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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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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棺

我不迷信,但有件事情至今念念不忘,那就是算命先生说的话,灵验了!

在我小时候,村里经常能看到算命先生。那些先生都是瞎子,他们都找个七八岁的孩子来带路。那些孩子有的是光头的男孩;有的是梳着小辫子,文文静静的女孩。孩子手上拿根细长的竹竿,领着先生在高低不平的乡间小路上行走着。

算命先生的左手拉着竹竿,右手提着带鼓槌的铴锣。那铴锣有碗口大小,颜色像鸭蛋黄一样,又红又黄的。我们这些小孩子看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村子,都好奇地尾随着。有人还故意在算命先生面前挥挥手,看他是不是真的瞎了。那算命先生拉着竹竿慢慢走着,嘴里不停地吆喝:“大人算命!小孩查关口!”说完,他猛地一抖右手腕,“嘡!”那清脆的锣声在村里不停地回响着。

那时村里的人们都在一天天、一年年拼死拼活地劳作着,但日子仍过得捉襟见肘。大家都祈盼着将来能过上好日子,可将来的事情谁能知道呢?只有问算命先生了。

算命先生起初和你聊的话,都是非常中听的。他三言两语就能激起你的共鸣、抚慰你的心窝。让前来算命的人听了,忍不住地点头说:“是啊,是啊。”来找他算命的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家家都面临着坎坎坷坷的生活。老人卧病在床、孩子头疼脑热,这都是命中的“坎”啊。算命的一席话已取得你的信任,这时如果他掐指一算,摇摇头惋惜地说,三年后,你还有个“坎”啊!你能不花点小钱去破吗?

在我七八岁时,村里来个算命先生,他被一个瘦瘦的小女孩牵着,来到村里的大槐树底坐下。奶奶说那人算命挺准的,让我母亲去算一卦。我母亲的脾气耿直,她不相信这些,大声咋呼着说:“我不算,谁花钱听他唠叨呢?!”

母亲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人群里一个本家的叔叔正在抽卦。他的手在那叠厚厚的卦牌上来回移动着,抽起一张后又犹犹豫豫地放下;最终他拿定主意,抽取最底下的那一张。算命先生接过那张卦牌后,他用手哆嗦着摸了摸,说:“你自己看看吧。”叔叔展开叠了三层的牛皮纸,看里面画着一幅画,一个头戴白帽的男孩正在哭着。那个叔叔愣住了,眼泪当场哗哗地流下。他在很小的时候,他父亲就去世了,他没想到自己能抽到那张戴孝的卦。

母亲看了好久,她上前请算命先生给我和弟弟算一卦,算算将来我俩能干什么?能不能考上大学?母亲报出生辰八字后,算命先生还在不停地问这问那。我上前仔细地打量那算命先生,他戴着一副黑黑的墨镜,墨镜下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就像睡着了一样。给他带路的那个小丫头又黑又瘦,她扎着长辫子,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一言不发地坐在算命先生的身旁。

算命先生说了一大堆话,就听母亲总结说:“大孩不种地,二孩在家里的,是吧?”说完,她不解地问:“大孩是不是考上大学了?”算命先生还是那句话,说:“大孩不种地,二孩在家里的。”说我不种地,我听了十分高兴,暗想那就是考上大学了,可算命先生为何不直说呢?

算命先生的话让母亲很开心,没料到他话题一转,说:“大孩在十二岁时还有一‘劫’”。母亲诚惶诚恐地问:“那怎么办?想办法给破破吧。”算命先生出主意说:“那就要提前闯关了,只要闯过那一关,以后就没事了。”

母亲虚心地请教说:“怎么闯关呢?”算命先生说:“在别人出殡时,你让孩子从后面追,从棺材前面跑过去就行了。”

算命先生走后,我一直惦记着闯“棺”的事情,但村里一直没人去世。我想再过几年就到十二岁了,如果不能闯过那一关,岂不麻烦了?有天我听说邻村正在出殡,可我一个小孩子根本不敢去的。等了半年,村里终于有位老人去世。在安葬那天,我早早地在路边等候着,我看十几个壮汉抬着厚重的棺材过来,待他们走出几十米后,我飞快追上去,从棺材前面抢着跑到路那边。我如释重负地站在路边看着,在“呜呜哇哇”的唢呐声中,那些人抬着棺材走了过来,又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远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我暗想这么容易就过关了?要不要再闯一次才保险呢?

在十六岁那年,我考上中专离开了家乡。中专不是大学,也应验了算命先生说的话,他始终没说我考上大学。不久,我的弟弟参了军,接着又转了士官,但没几年就复原了。虽然他一直在做生意,但户口至今还留在村里。多年来,母亲反复地念叨着那句话,“大孩不种地,二孩在家里的”,我想,这应该是巧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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