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流星般闪过,身为“70后”的我,离开中学已有二十余年。那段时光,有艰辛,有快乐,有苦涩,有美好,有崎岖,有坦荡。三年寒窗,用心苦读,至今仍历历在目,让我永生难忘。
一
我是1990年从龙南小学升入逻沙初中的。我们寨上一同升入初中的还有阿廷、阿勇、阿创等。在我们老家,同龄的伙伴一般用“阿”字称呼,而不直接称呼名字,只是年龄比自己大好几岁才喊哥、叔之类。我们寨上前前后后在逻沙读初中的有三十多人,所以每到周末回家、返校都很热闹。
在龙南读小学时,所有的校舍都是木瓦房,且十分破旧,通常需要修修补补才勉强可以使用。刚上初中,来到新的校园,一切都感到很新奇。同学来自四面八方,教室是水泥砖房,每间都安装了玻璃窗和电灯。宿舍是二三十人挤在一间,分为上下铺,而且大多是两个人睡一铺。先来报到的同学去学校领一张床板铺在床上占位置,算这张床就是他的了。课程不再是语文数学两种,增加了英语、政治、历史、地理等科目,对于农民家庭出生的我们,格外珍惜难得的读书机会,学习也非常卖力。
二
我们在学校吃的饭是从家拿米,放在饭盒里再拿到食堂给工友蒸,饭盒的侧面刻有自己的名字,放学后到食堂领饭盒才容易认。那时学生蒸的米大多都是苞谷米,有的是苞谷米和大米各一半,只有条件好、家里水田多的同学吃的全是大米。父亲为了让我在学校不受苦,即使家里一年中没吃几餐大米,也要保证我能够吃上大米。我们吃的菜是从家里用罐头瓶子装来的辣椒,每次都拿一个星期的量。辣椒吃多了,经常是课上到一半就闹肚子,害得我经常往返于厕所和教室之间。
初一和初二年级,我和成哥睡一床,他家隔我家很近,因而我们的感情很好。他比我大几岁,对我这个堂弟非常关心,每当放学后,他总是跑去食堂帮我领饭盒。我挨同学欺负了,他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为我抱不平。我们在学校洗脸、漱口、淘米用的水都是从学校一角的井里用绳子吊水来。那口井又深又黑,没有盖板,我力气非常小,每次去打水都很吃力,听说还有同学吊水不小心掉在里面摔死了,好几天才捞出来。我们低年级的同学每次去打水都是战战兢兢的,非常害怕。那时,堂哥阿健经常帮我打水,打上来后还护在我旁边,直到我洗漱、淘米完了才离开。到了枯水季节,学校吊井和场坝水井边的水都没有了,我们要跑到两三公里外的中坝要水淘米,那里的水是一半沙子一半水,每当吃饭吃到大半时,饭盒底全是沙子。
三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电视还没有普及,拥有一台黑白电视机是相当了不起的,彩色电视机更是奢侈之物。我记得逻沙街上有好几家都有彩色电视机。张家小卖部位于街道的拐角处,卖货的阿姨长得非常漂亮,包着几颗金牙,脾气很好,也挺热情。她总是把电视机屏幕朝往街道外面,一方面是方便买东西的人观看,一方面是方便我们这帮学生仔观看。每到下午放学,我们都要到那里看电视。电视里的画面,富有磁性的声音都让我们着迷。周家小卖部空间比较狭小,我们去那里看电视都要侧着身子看,看得入迷了以至于脖子扭酸也毫无察觉,第二天起床了才感到脖子、身上到处酸痛。吴家裁缝店那台彩电非常精美,吴家阿姐一边缝衣服一边看电视,动作非常熟练,我们衣服裤子破了喜欢到那里给她帮缝补。在平时放完学后或者周末补课结束后,我们常常到那里看电视。她家电视是放在室内的,隔着一层玻璃窗。每当我们到那里看电视,她都要将玻璃窗打开让我们“零距离”接触电视画面。正是这段看电视时光,让我们了解到了很多书本里面没有的知识,了解到外面精彩的世界。
四
在我的印象中,逻沙米粉永远是那样美味。那时,街上的米粉店大概有七八家,味道比较好的有黄家粉店、文家粉店和龙家粉店。对于我们学生来说,只要吃得上米粉,哪家都好吃的。那时的米粉五毛钱一碗,一般家庭的学生是吃不上的。我们这帮穷苦孩子,每个周的零用钱也就一两块,每次走过粉店旁,那飘来的香味都让我们不能自已。每次吃一碗粉都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才鼓起勇气进粉店大快朵颐。我记得我们班上有一个同学,他家庭条件比较好,每天早上起床后都要出去吃一碗米粉,吃回来后他都要将浓香的葱花味往我们脸上喷,我们对他真是又羡慕又憎恨。那时我们最流行的吃法是等到放学领到饭后,去街上的粉店买两毛钱的粉汤当做菜和着饭一起吃,粉汤的香味让我们不到两分钟就把饭吃过精光。
学校一些不认真读书,比较调皮的同学为了吃粉,把米拿到粉店卖得钱再买粉吃,如果没有米就赊粉吃。这样一卖米就没了,需要跟其他同学借米吃。实在借不到了就偷米偷饭,偷其他同学的钱,变成了人人憎恨的小偷。我们班上有一个同学偷了三十斤米,被发现后直接挨学校开除,他现在在街上碰到我们,对当时犯下的错误后悔不已。而我那时一心认真读书,再苦再饿也没有卖米换粉吃,到了期末放假,如果还剩有米,才有机会拿米去换粉吃。记得那时有个初三的同学,一学期去文家粉店赊了十几块钱的粉吃,到时间了也没有去还。文家粉店老板找上门来,正好碰见我,他以为是我赊的账,准备拉我到老师那里讨说法,后来那位同学还上赊的账,一场风波才平息下来。现在日子好过了,吃粉再也不是难事,每当我回老家经过逻沙街时,总要到粉店去吃碗粉,找找当年的感觉。粉依然还是那么可口,但是,现在不管怎么细品也找不到当年的味道和感觉了。
五
初中那几年,早上上课的时间早,六点就打起床钟了,一起床就要马不停蹄地洗脸、漱口,如果动作慢了赶不上做早操了,就要挨罚站,罚跑步。冬天特别寒冷,手和脸冻得通红。教室内很多玻璃窗都破损了,风往里面灌,冷得瑟瑟发抖,连笔都拿不稳。
每个周回家都要帮父母干农活,星期天早上我还在干活,下午步行两个小时赶到学校上晚自习。一个星期天晚上,我实在太累太困了,上自习的时候居然睡着了,校长来检查纪律时,发现我在睡觉,他没有吼,也没有罚站,而是走到我身边轻轻揉我鼻子直至我醒来,暖心的一幕让全班同学倍感温暖。下晚自习后同学们都没睡那么快,学习刻苦的还要看一会儿书,重温一遍当天所学过的课程。但也有一帮捣蛋的同学,关灯了还在嘈杂,你一句我一句说个没完。记得初二的一堂语文课上,班上的同学因晚睡不够,在课堂上就睡着了。语文老师梁老师非常生气。了解情况后,对那几个同学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教育,从此,晚上吵哄哄的现象好多了。英语老师黄老师对学生也非常好,他上的课个个爱听,那富有磁性的嗓音、独特的教学方法另大家耳目一新。他要调入乐业一中消息传出后,大家都很失落舍不得。走之前,他教了我们一首歌《友谊地久天长》,一遍又一遍,直至我们都会唱。最后一遍,他是流着泪教完的,同学们也是流着泪将这首歌唱完的。
满叔过世后,家里失去了顶梁柱,堂哥阿勇读到初二,就不得不退学了。一同退学的还有家庭经济困难的阿廷、阿卫等。而我,父亲是抱着让家里出一个当干部的坚定信念,再穷再苦也坚持送我上学,很幸运地得以安心读书。成哥初三毕业如愿考上了百色农业学校,跳出了农门,健哥则上了乐业高中。我初三毕业后,因8分之差而与中专失之交臂,之后我又转到乐业二中复读,一年后我以超出分数线20分的成绩被百色的一所中专录取。
如今,离开中学已多年,参加工作也已多年。中途退学的和未能考上学校的同学、伙伴从事着不同的行业,做着不同类型的工,有经商的、开车的、装修的,有做老板的,开公司的,个个混得像模像样,日子越过越好。我想,这就是寒窗苦读那几年大家所追求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