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到红豆杉的名字,它便成了我们屋子里的点缀。我清晰的记得,我跟父亲两个人换着抱回这盆树的场景,两个人累的呼哧呼哧,阳光下额头冒着密密的汗珠,却谁都想多抱一截子路。
我是个从来不会养盆栽的人,总觉得自己的粗线条匹配不了盆栽的娇气和细腻。父亲回家半个月后,我突然发现红豆杉冒出了好多嫩绿的新芽,与下面墨绿的叶子交杂呼应。半个月不曾关注的红豆杉,竟然长活了长气派了,于是赶紧拍了照片发给父亲,父亲回到:好啊,看来这花该是我娃家的,好好管理。我突然鼻头一酸,工作结婚之后,有不知多久,没有和父亲分享过生活的点滴了。
紧接着几天,父亲发来了红豆杉的养护方法,每次该浇多少水,施多少复合肥,多久该松一次土,松土深度有多少,如果烂根该如何挽救,每次都叮咛嘱咐好几遍。父亲依然是这样,把爱都藏在他的唠叨里,小心翼翼又不经意的带给我。
考高中那会儿,由于我成绩较好,父亲坚持让我去市里最好的高中入学。这所高中是八月报名,父亲下班后穿着满身油污的工服,用自行车载着我说去看看,喜欢就报名。当我们到报名大厅,每个人的衣服都干净整洁,得体大方,我们爷俩在大厅穿来穿去显得格格不入,我有点尴尬,想尽快报完名飞奔出去。缴完费父亲倒不着急,一边擦着汗一边找工作人员询问入学该准备什么东西,是否为全封闭式管理,家长探校时间。走在回去的路上,我欲言又止,看着父亲满足的表情,他可能已经想像我在学校的紧张生活,时不时露出微笑。在电影《当幸福来敲门》中,面试官问主人公:如果有个人连衬衫都没穿就跑来参加面试而我却录用了他,你会怎么想?他答到:那他穿的裤子一定十分考究。我为当时感觉丢人的想法面红耳赤,也由衷佩服父亲的自信与勇敢。人生路上要遇到多少窘境,如果你还能想到那条“裤子”,那离自己要追求的东西也就不远了。
高中的生活,一直有父亲的陪伴。他会每周来学校看看我,有时候掂来几个苹果,有时候捎来几袋牛奶,还带来母亲做的凉拌扯面,与我一起坐在夏日的夕阳里,憧憬未来的生活。而参加工作后,我们的生活就像两个反方向拉扯的同心圆,我忙于应付自己的小家庭生活,他也开始重点关注正在上大学的妹妹,交集也越来越少了。
这盆红豆杉,将我们似乎又拉近了。纵然父亲远在故乡,我依然会将红豆杉的成长分享给他,长绿种子了,种子变红了,整棵树又长高了。他会开心的像孩子一样,给我分享一些他的生活照、游玩照。我很高兴能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春日遇见红豆杉,遇见曾经我想逃离的唠叨,这仿佛如拨云见日一般,刹那间带来父亲沉甸甸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