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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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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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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脚姥娘

我见过姥娘的照片,也听过妈妈的叙述,对姥娘其实很陌生。

姥娘小脚,三寸金莲。唯一有些模糊的印记,也不知道是哪一年,与姥娘有过一次见面。那时,姥娘已经很老,瘫在床上,双腿站不起来,无法下床走路。她也已经糊涂了,认不得人,没听她说过话,可能连我妈,她也不认识。

脑海里,大约还记起当时的情形。在姥娘家,一间昏暗的屋子里,她卧在床铺上,张着嘴巴,瞪着迷茫的眼睛。眼睛浑沌不清,盯着给她说话的人,看来看去,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偶尔发出“啊、啊”的声音。站在一旁的我妗子,方言,就是舅妈,给姥娘说:“这是六妹妹啊!她回来看你来了。”

我妈是舅舅最小的妹妹,在她们所有堂姐堂妹中,排行老六,故而喊她六妹妹。可是,不管妗子怎么提醒,姥娘似乎也不明白,头转过来转过去,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就是我印象里见过的姥娘,此生唯一一次有印象的、记忆里的姥娘,也是最后一次见她的样子。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她。她去世时,享年八十三岁。

跟后来虚弱、糊涂,瘫在床上的姥娘比,之前年轻时候的姥娘,可不是这个样子。从姥娘以前的照片可以看到,她眼窝略陷,心明眼亮,鼻子较直,颧骨略高。前额溜光,头后面挽成发髻,衣着整洁,一看就干净利索,透着精明强干,不同于普通农村妇女。

从面相上能反映出她的性格。听妈说,姥娘是一个心气颇高,心灵手巧,做事利落,风风火火的人。姥娘脾气火爆,性格要强,是个急性子,一点就着。只要一听说什么事情不对,不公平,或哪个人乱说了什么话,她绝不怕事,当下就高声说道:“什么,是谁,哪一个?告诉我,我找她去!”随即放下手里的活计,猛地站起来,就要动身去找人家理论,要去说清楚,讨回个说法。她嘴巴也不饶人,有一次,不知道是谁,拔了姥娘家地里的菜,姥娘在地头,气得狠骂了一阵:“种点菜不容易,要吃自己种啊,缺德玩意!”

那时候,我姥爷在莱芜城里(现已合并为济南市莱芜区)油坊里做算账的账房先生。姥爷的算盘打得特别溜,号称“金算子”。他主外,挣钱养家,事多繁忙不着家,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丢给姥娘打理。姥娘主内,家里的事都是她在操持,要精打细算过日子,还要照顾那么多孩子,一大家子人,全靠能干的姥娘支撑。姥爷胆小,谨慎;姥娘却胆大,泼辣,两个人性格刚好形成互补。

然而,姥娘的命运却又是凄苦的,曾经饱受过惊吓,经历非常坎坷,日子过得万分艰难。她生活在旧时代,经历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那个阶段,也是中国人最艰难困苦的时期,各地都差不多。炮火连天得残酷战争,就在她们身边发生。老百姓们都过着朝不保夕,提心吊胆的日子,惶惶不可终日,造成巨大创伤。妈妈给我讲过一些那时候的事,让我记忆深刻,经久难忘。

抗日战争时期,那时日本鬼子进到村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生活在平原村子里的人们,闻讯都舍家舍业,背井离乡,拖家带口,往那大山里面跑,躲避鬼子,我妈说那叫“逃反”。

逃反的时候,妈妈还很小,是个需要人抱着的孩子。带着那么小的孩子跑,很不方便,当时,妈妈的奶奶就说,干脆把孩子放下吧,逃命要紧,不要了。大概她觉得,反正也是个女孩,丢就丢了。可怜的妈妈,一度就被扔在了途中。后来,姥娘始终舍不得,还有我那心地最善良的大姨,她比妈妈大了将近隔一辈的岁数,本来她就反对扔掉妹妹。于是,大姨不顾一切的又跑回去,把妈妈给捡回来。再后来,一路上都是大姨在抱着妈妈走。

幸运的妈妈,如果不被捡回去,也就没有今天的我们。她们一行人,在那漆黑的夜里,摸黑走在逃往山里的路上,姥娘还是一个小脚,深一脚浅一脚,走路不便,其中的艰难,苦不堪言。妈妈也讲不清楚,都是后来别人讲给她,她再讲给我。

日本鬼子后来进了村里,由于汉奸使坏举报,把我姥爷给绑在大树上,吊起来毒打。因为姥爷的妹夫,是八路军,武工队队长。鬼子就逼迫姥爷说出,他妹夫在哪,和八路军的那些事。老实巴交的姥爷,一直都是一个谨小慎微,规规矩矩的算账先生,平时胆子就小,只埋头算账,什么事也不清楚,哪里交代的出来?惨遭毒打的姥爷,万幸没有惨遭毒手,最后侥幸留下一条命。当时,姥娘气地跳起小脚,直骂那些汉奸和鬼子,恨不得要去跟他们拼命,被胆小的姥爷劝住。经此一劫,一有风吹草动,姥娘就赶紧让姥爷躲、跑。

后来,总算是把小日本赶跑了,可又来了国民党军队,日子一样也还是不好过,不是抓八路,就抓壮丁。总之,像姥爷这样的人,又是八路军亲属,又是男丁,就只有继续跑,到处躲,去逃反。曾经有一段日子,姥爷从莱芜家里,跑到了泰安县城里,去那里躲避。

家里就只剩下女人们,没完没了,打过来打过去的仗,一度让人们没法过日子。最贫困的时候,家里没粮食,没钱,没饭吃,不得已,只能出去讨饭。姥娘要养活孩子,就曾经带着我姨去要过饭,挨家挨户讨饭,受尽磨难。还经常遇见看家狗,为了自卫,她们手上必拿着个棍子,用来打咬人的狗。

那些艰难困苦的日子,具体是怎么过来的,真是一言难尽。包括当时那些孤苦无助的老百姓们,所经历的苦难,根本想象不到,无从知晓。只从电影上看过一些旧社会的情景,估计就跟那差不多。我为他们难过,也为姥娘难过,听妈妈讲这些事时,我是流着泪听完的……

那时我妈有些记事了,她给我讲,在莱芜,打过一场大仗,查了查,是有一场著名的莱芜战役。1947年2月,华东野战军在陈毅、粟裕等人指挥下,进行的一次大规模的运动歼灭战。激战了三昼夜,全歼国民党军5.6万人,收复县城13座,重镇数十处,使鲁中、胶东、渤海的解放区连成了一片。

据妈妈讲过打仗的情形,到处硝烟弥漫,炮火连天,震耳欲聋,枪炮声呐喊声隆隆作响。姥娘家就住在莱芜城西,姨妈和妈妈她们几个女的,吓得缩头缩身,卷着身躯,躲在床铺挡头底下。就听见“嗖嗖嗖”的、密集的子弹呼啸声,飞来窜去,打在姥娘家的屋门外,在窗户棂子里来回飞。仗停下来以后,发现窗户棂子都被打断了好多根,空气中全是呛人的火药味,熏得人透不过气来。到处被打得稀巴烂,乌烟瘴气,战场上落满了一堆堆的子弹壳,遍地焦土,烧的发黑,让人胆战心惊。

莱芜战役打完后,姥娘她们听说,解放军又要开始打泰安。据载,泰安战役是在1947年4月22日发起的,历经5天4夜,最终守敌全歼,国军中将师长饧文泉被俘。不知是否就是这场战役,总之在一场打仗之前,得知消息的姥娘,却急得团团转,茶饭不思。因为姥爷还在泰安没回家呢,姥爷是之前逃反,躲到泰安去的。

焦急的姥娘,嘴上反复的自言自语:“怎么办,怎么办?”她迈着小脚来回踱步,坐立不安,苦思冥想,也无人商量。紧接着,就在当晚,姥娘果断做出了一件,让我听闻以后,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无法想象的事情。一个裹了小脚的女人,竟然从莱芜家里,连夜不停,步行坎坷,跑了百余里,到了泰安城,去找我姥爷回家来!多么可敬的人儿,多么有气魄!

一百多里路啊,别说一个小脚女人,就是大脚板子,在漆黑的夜晚,也倍感艰难辛劳。了不起的姥娘,她担心一旦打起仗来,姥爷在城里不知道,不安全,避不开炮火,可咋办?所以不顾一切地要去救姥爷,情急之下,毅然决然地就跑了去!

谁也不知道,那一夜,我的小脚姥娘,她是怀着怎样焦急的心情,肯定是心急如焚。迈着她那三寸金莲的小碎步,一步一步,急匆匆地走了整整一个晚上。想象不出来,她在黑夜里,一个人,不害怕吗?天那么黑,到处黑魆魆的,独自走在旷野里,远处不时传来异样的响声,那时候野外还有动物出没。一个女人,深更半夜,走在大路上,就是男人也有点怕吧?可是一定有股强大的力量,坚强的信念,在支撑着她!让她满心只想着要尽快找到亲人!比起来,那些黑夜的恐怖,已经吓不到她;或者她无心去想危险,顾不上害怕。她一心只顾加快脚步,快点,再快点,尽快赶到泰安城!暗黑的夜里,我仿佛看见一张坚毅的脸庞,挥汗如雨;一双小脚,发出急匆匆的走路声;一声声急促的喘气呼气,一阵阵剧烈的心脏跳动“嘭嘭嘭嘭”,一个不高的身影,疾行在大路上,一闪而过。

多年以后,我的爸爸也曾和姥娘走过同一条路。只是那次,爸爸骑着自行车,不是走路。他连夜从莱芜姥娘家,要急着赶回泰安我们自己的家里,大人孩子都盼着他回家。爸爸是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可他那次遇到了下大雨,黑乎乎的夜里,视线不清,还差点从桥上,连车带人掉进河里回不了家。

真的难以抑制自己的情感,为我勇敢的小脚姥娘,也为后来的爸爸,我忍不住流泪。她和他,都是最勇敢,最勤劳,最深情,最坚强,最纯碎,最了不起的人!为了自己的家庭和亲人,有勇气有胆量敢于付出一切,我为自己是他们的后代,身上流着他们的血液,而感到骄傲。姥娘和爸爸,是我心中最敬重的人!

我的爸爸妈妈,是在妈妈的娘家莱芜认识的。婚后,爸爸调到另外一个地方工作,妈妈便去了爸爸的老家。那是在泰安的丘陵山上,是和泰山相连的小山村,妈妈跟着我爷爷奶奶,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我姐要出生,姥娘便从莱芜,又是一个人坐车,去山上看望我妈妈。

到了泰安山村的老家,下车后,还需要就近过一条浅浅的河,否则,就要绕很远的大半圈路。有人丢进河里一些小石块,人可以踩在石头上,惦着脚尖就近路过河。可姥娘是个小脚,她没有办法踩着那些小石块过河,土路都不好走,何况那些河里的石头。

无法趟过去的河,阻挡不了思女心切的姥娘。后来,姥娘就趴下身子,硬是用手支撑,爬着过了河!妈妈给我讲述这些事时,我震惊了,诧异不已!姥娘是怎样爬过河去的?她的鞋子是不是都湿了?衣服湿了没有?身上还背着那么多看妈妈带去的东西,她到底是怎样过去的?我想不出来!一想就泪水汹涌!我甚至荒唐地狂想,要是自己当时在她身边就好了!就算用尽浑身的力气,背也要把她给背过去!可那时我还没出生,姐姐才刚要出生。

可怜的姥娘,她这一辈子,似乎吃尽了天下的苦!如此之苦,她却不觉得,当然也是无可奈何。她当时心心念念的就只有,赶快去看她最小的闺女,牵挂着闺女要生孩子,情急之下,等不及别的法,小脚更不能绕更远的路,她就爬过了那河!就跟她上次,一夜赶到泰安城找姥爷一样。可怜天下父母心,母亲对儿女们的爱,总是那么伟大,儿女对父母,却不一定能对等,想来惭愧。希望天下当儿女的,都对自己的父母好一点,就像他们当初,对我们那么好一样。

姥娘去到山上以后,陪着妈妈过了些日子。姥娘一向心灵手巧,会做很多针线活,是有名的巧手。之前在莱芜家里,她就经常帮人做小孩衣服,小孩的虎头鞋。给人做过嫁妆,经常被人请去,帮着办喜事,去搬客。还会给女孩们扎,戴耳环的耳朵眼,会用土方法给孩子治病。用沾满香油的布头,使劲摁那小孩两边的腮帮子,据说能治拉肚子还是什么?妈妈也说不清。姥娘在村里有口皆碑,待人真诚善良,一副热心肠,有求必应,算是个出名的能人。她得到大家的尊重和认可,谁也不敢小瞧她。

其实姥娘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曾经有一段时间,她去过大武汉,在城里住了一阵子。她的二女儿即我妈的二姐,在武汉工作,孩子爸当兵不在家,忙不过来,让她去帮着带过一段时间孩子。听说那段时间,姥娘过的很开心,见识了城里好多人和事,最爱吃的就是糯米粉做的元宵。

在山上老家的时候,姥娘就为刚出生的姐姐,做下了不少小衣服。我的三大娘,就是我爸爸的三嫂,还让我姥娘给她们家孩子,做了小孩睡觉用的耳朵枕子,是中空的,那样睡觉时,就不会压着耳朵。姥娘在山上,总算是过了几天相对比较安心的日子。她也爱吃那山上的豆角,地瓜,山上果子也多,有板栗、山楂、核桃、柿子等,比在莱芜城里丰富多了。她在家的生活主食,大都是吃玉米棒子,别的也没啥稀罕物。

我们自己的小家,后来从泰安老家,即我爷爷奶奶居住的山村上,搬下山来,来到一个平原小村庄。在搬下来之后,新房子还没盖好之前,暂时找了一个地方过渡。听说那个时候姥娘又来过,可我完全没有印象,因为我那时才二岁多。

后来房子盖好,姥娘帮着妈妈拾掇,帮着妈妈做很多家务事,手把手教妈妈做针线活,给孩子们做各种季节的衣服。那时已有我弟弟,我们三个孩子的吃穿用度,都需要妈妈来操持。爸爸平常不在家,要去外地上班,休班才能回来。

我依然没有印象,不记得那时候姥娘在我家里。估计还是小,三岁?还没记事。等我记事时候,都是大姨家的表哥表姐,以及舅舅家的表哥们,到我家里来帮忙,帮助妈妈忙农活。没有姥娘的记忆,估计那时候,她已经走不动了,没见她再来过我家。

听妈妈说起过,姥娘在我们家里,除了做衣服做鞋,还帮助妈妈做过许多事情。有一次,天下着大雨,狂风暴雨,把院子刮得凌乱不已,鸡飞狗跳。妈妈养的那一大群鸡,被风吹雨打,惊吓的四散而逃,不知道都去了哪。

妈妈和姥娘,就在雨里到处找鸡。姥娘还是小脚,外面都是很深的积水,土泥巴路,泥泞难走。于是妈妈找出一副爸爸的大雨靴,让姥娘穿上。小脚的姥娘,穿着大雨靴,走路晃晃悠悠,不跟趟,手里拄着拐杖,和同样焦急的妈妈,急得满处找鸡,嘴里还发出“咯咯”唤鸡的声音。

俩娘母,一样的苦命人,为了找雨中的鸡,都急得什么似的,在雨中奔波,东奔西走。浑身被雨水淋湿,还急出一身汗,雨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已然分不清。生活的困苦不易,都在这一对母女身上充分体现。

至今,妈妈给我谈起那段往事,都记忆犹新。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可她一有点什么担心的事,就胡思乱想,就爱做梦。前两天,跟妈妈视频通话,她还告诉我,又做梦了。梦见的还是以前,忘了喂鸡,那么一大群鸡可咋办?鸡在雨中跑了找不着,小脚姥娘在陪她找鸡等等这些画面。可见,以前的事对她影响多大,在她的脑海里,还是过去那些苦涩日子的艰难印记,挥之不去。

生活的艰辛不只是苦,还有痛,那才是残酷生活的极点。在我十岁那年,我爸爸不幸因公去世。

当时正在病中的姥爷,听说这个消息,急火攻心,病情加重。之前,我那心地最善良的大姨先就走了,接着又是我爸爸。姥爷以前就一直担忧着我妈妈,替我妈妈发愁。总说,有那么多孩子,都那么小,什么时候才能养大呀!

爸爸的意外离世,更加剧了姥爷的病情,让他难以承受。我爸爸是大年初五去世的,没过两天,大年初七,我姥爷也走了。最可怜的那个人,还是我妈妈,最疼她的大姐先去世,接着丈夫又离世,她沉浸在巨大的悲痛里,整天昏昏沉沉,伤心欲绝。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也已走了,这世界上对她最好最亲最牵挂她的人,都一起丢下她先走了。

直到过了一个月,该给姥爷烧“五七”的时候,表姐她们才不得不告诉我妈妈,姥爷去世的消息。等悲痛的妈妈再见着姥娘,那时,估计也被接连三个亲人的离世,受到了重创,姥娘的身心遭受重大的打击。她有些半清醒半糊涂,似乎知道一些,却又有时迷迷糊糊。而且,她的腿软弱无力,再也站不起来,卧床不起,没两年也去找我姥爷去了。

多么可怜的人儿呀,一个比一个可怜!都是最可怜的人,都是最心善的人,最苦命的人,最好的人!可为啥她们的命运如此悲惨?我的大姨,我的爸爸,我的姥爷,我的姥娘,还有我的妈妈,这些人都是好人。任何一个人的故事,讲起来都会让人深受感染,感动,为之痛心。满眼泪水的我,此时心痛的不能自已。人世间的悲惨,有时候,让你根本想象不到,要多残酷,就有多残酷!

时过境迁,过去多年,如今,十分庆幸的是,我妈妈还健在,现也已年过八旬。我只想虔诚祈求老天,别再伤害她,就让她替她善良的大姐,母亲,父亲,一生最亲的爱人,好好平安地活着。守护好他们对她的挚爱,期盼,祝福。让九泉之下的亲人们,可以放心,可以感到欣慰,有人替他们在活着,在延续他们生前的美好愿望。再也不用经受,那过去的悲惨,饱受曾经的苦难。在美好的新社会,新时代,幸福安康地生活着,一年又一年。

小脚姥娘如果泉下有知,相信一定也会感到很欣慰,她的小女儿现在不再受苦了。似乎,小脚姥娘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从未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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