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

电闪雷鸣，往往伴随着风雨交加，是自然界里很常见的现象。

一

今春，惊蛰过后的第三天晚上，春天的第一声春雷，在蓉城的上空突然响起。

夜里十一点，毫无预兆，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闷响，轰隆隆……响彻寂静的夜空，打乱了城市夜晚的安宁，显得格外突兀，让人不明就里，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无法确定。“是在打雷吗？”“听着有点像。”“怎么这时候打雷？天气预报里没说要下雨呀？”“干打雷，不下雨，可能空中的云层聚集的还不够厚”。

两个迷迷糊糊还没进入深层睡眠的人儿，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惊动了，重又变得清醒起来，睡意顿消。随后，确定无疑的隆隆雷声气势汹汹，开始了新一轮的巨响，噼里啪啦垮啦，这次比先前的响声大了许多，在暗黑的夜晚，让人饱受惊吓。

今天是三八妇女节的后一天，农历二月十八，蓉城二〇二三年的第一场春雷，似乎比往年来的早一些，完全出人意料，神秘莫测的霸气出场。这久违的雷声，未曾听闻，久到几乎忽略了它的存在。咋一听闻，都有一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法断定这就是春雷。蓉城去年夏天好像没怎么打过雷，去年的春雷我记得来的也很晚，总之去年一年，似乎都没怎么听见过，那震耳欲聋的雷声。

轰隆隆的雷鸣，由远及近，措不及防的响起，说明即将要下雨，大概率是春雨相随。当下春暖花开，阳春三月，正好是下雨的好时节，土地干涸，麦苗干旱，都等着甘霖降落，“春雨贵如油”。响彻的春雷似乎预示着，今年会有一个好收成。

果然，就在几声雷鸣之后，不到十分钟，春雨便不负众望，如期而至，哗啦啦的从天空上，急急的奔赴大地。听着下得不小，雨声急促，雨点重重的砸下来，配合着雷声，一时雷雨交加，噼里哗啦作响。谁说“光打雷不下雨”，急迫的用实际行动，上演“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的隆重戏码，给人间带来及时雨。

急急火火的猛下一阵后，雷声便悄悄的隐退了，恢复静默，似乎觉得，夜已深，世界都在沉睡，适可而止，先行退场。首次扬了一下春威，打了个照面，做了一下出场前的热身，待到夏日高温时，便会常来光顾人间，解除暑热。雷既已去，雨也自不必急于求成，细水长流，来日方长，慢慢变得淅淅沥沥，滴滴答答，细细密密，似有似无，逐渐无声无息。

已经被这场春雷和春雨惊醒的人儿，一时半会没了睡意，想着与雷有关的事，与雨有关的人。春雷到，春雨来，季节复苏，滋润万物，植物生发，麦苗疯长，大地回春，生机勃勃。不知道后来还下没下雨，迷迷糊糊中，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醒来，“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洁净清新，锦城春色，草青树绿，春花烂漫，崭新开始。

二

《说文》里写道：“靁，阴阳薄动，雷雨生物者也。”即：雷是天空中的阴阳能量相搏动，响雷、下雨、生物的气象。本义指带异性电的两块云相接近时，因放电而放出的强大声音。

春雷，顾名思义，发生在每年的春季，尤以惊蛰节气之后，由于天空中的暖湿空气越来越强，与尚在负隅顽抗、未曾退场的寒冷空气，形成激烈对峙状态，互不相让，你碰我撞，故而引发强烈的空气垂直对流运动。当潮湿的暖空气占了上风，升到一定的高度时，就会形成高大的积雨云。云中强烈的电场，使得正负电荷发生碰撞导致放电现象，结果就是，雷霆万钧，长空惊雷。

第一声春雷震响，寓意深刻。惊蛰过后，万物勃发生机，春意盎然。“春雷一声震天响，清风数拂天下春”，第一声春雷响，意味着春天真正的来到了。惊蛰过后，那些冬眠的动物们，纷纷走出洞穴，在春天里寻找食物，农作物也要开始准备在春天里撒种，耕耘。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就是一年的希望，春播秋收，循环往复，一年又一年。其实雷电，还是个天然的“氮肥厂”呢，当雷电穿过气层时，导致空气中的氮氧相结合，溶解到雨水中，再降落到地面上，大地上的植物进行吸收。下一场大雷雨，就能制造出成吨的氮肥，大自然真的很奇妙。

昨晚咋听到雷声，还很惊奇，让我不由得胡思乱想。今年春雷来的这么早，会有什么好兆头吗？眼下，全国倒是召开了两会，算是好事吧。

对于那句“春雷一声震天响”，我好像有些特别的印象。时间相当久远，第一次听见这句话时，我还不到十岁，脑海里还留有一些模糊的记忆。那是一九七八年，中央曾经开过一个大会，党的第十一届中央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简称三中全会，那次著名的会议，揭开了我国改革开放的序幕。

我之所以记得住、对此很有印象，是因为那时经常在收音机里听到广播，播音员激情澎湃的说：“春雷一声震天响，迎来了党的三中全会”，大概是这样说的。那是我此生第一次听说，关于春雷一声响的意义所在，原来有着特别的形容和比喻。那目前的两会，不又是一声春雷在响吗？刚好还在春天召开。

尽管岁月如梭过去这么久，还能记起这句话，是由于当时对充满激情的广播员印象深刻，就觉得他说这句话时特有气势，底气十足，高亢激昂，催人奋进，富有感染力。那个时代的人，精气神都那么好，每个人都充满激情、力量、斗志，很带动人，那是时代特色，让我难忘。这句话还挺贴近当下的形势，这开在春天的两会，犹如打响春天的第一声雷鸣，相互关联，意义深远。如此不期而遇，相信这次盛会，又和那次多年前的三中全会一样，会为我们带来诸多好消息，国家又会进行新一轮发展势头，定势不可挡！

一句话，竟惹起我如此遥远的漫想随思，脑子也真是天马行空没谁了，这还是我的脑子吗？简直不受约束的狂奔，我可管不住它。

三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记忆力确实还不错。在手机上刷屏时，看到成都本地宝公众号上的文字，从中得到证实，蓉城今年的第一声春雷，确实比往年来得早一些。据统计，在过去二十三年间，第一声春雷的出现时间，惊蛰期间是很少的。本市的初雷，一般都是在三月的下旬，甚至更晚些才出现，绝大多数出现在四月的上旬。

记性不差，过去了一年的时间，都还能记个大概。其实我对雷的关注度之所以比较高，还专门来写一篇有关雷的文字，都是因为我从小就有些害怕打雷，胆子偏小。越害怕的东西越要弄明白，人就是这样，对未知的、不了解的事物存有恐惧心理，一旦搞清楚了，也就不再畏惧。

记得小时候，在大暴雨来临之前的夏日里，总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满世界狂风大作，蜻蜓低飞。天空阴暗，乌云压顶，那时那刻凉爽至极。我们几个孩子，追逐着蜻蜓，享受着惬意的凉风，完全想不到，马上就会是雷电交加，倾盆大雨。爸爸妈妈赶紧叮嘱不懂厉害、不知后果的我们：“不要再跑出去玩了啊，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大人的话，我一直都是听的。至于姐姐和弟弟，兴奋的只顾着玩，不知道他俩到底听见没有，一会就不见了人影。只有我，老老实实的坐在屋子门口，望着外面院子里的热热闹闹，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伴随大风而来的果然是雷声轰鸣，霹雳啪啦，在半空中炸响，道道闪电，明亮耀眼，划破长空，裹挟着豆大的雨点，随即重重的砸到地下。一颗颗，一片片，一哇哇，逐渐汇聚成流，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满院积水。后来，等狂风暴雨过后，雨过天晴，出门察看，院墙外面有一棵大树的粗壮分枝劈为两段，重重的压在院墙之上。可见雷电风雨肆意狂暴，大自然威力之强之大。

从此也知道，不出去玩是对的，打雷打闪暴雨，都有危险，连那些动物们都知道找地躲雨，缩在窝里不出来。我们人小无知，大人们见识多，肯定是为了孩子好，不听大人的话能行吗？直到以后，多年以来，我依然谨记大人们曾经的嘱咐，雷雨天气不出门，小心避险。还按照有关提示，打雷下雨的时候，拔掉有关电器插头，关闭窗户，关机，不再用手机通话，尽量做好相关事宜，避免遭受意外事故。

注意安全总是对的，生活中很多意外事故，就是因粗枝大叶，满不在乎造成。类似因打雷下雨，不注意躲避，或者听之任之，无知者无畏，没敬畏之心，而遭受的惩罚事例并不少见。人与自然要和平相处，千百年来，无数前人，已经通过牺牲，摸索出很多有利的经验智慧，留给后人规避风险。

四

对于电闪雷鸣，极端天气，我总是印象深刻，生活中曾遇到过，记忆犹新，很难忘却。记得有一年，成都夏日酷暑闷热，极易产生强对流恶劣天气。

果然，那天原本晴朗的天空，一下子就暗沉下来，乌云压顶，像个黑铁锅，严严实实的笼罩着城市，没有一丝光亮，白昼瞬时如同黑夜来袭。伴随狂风席卷，电闪雷鸣，顷刻之间，瓢泼大雨，那种情形简直就像电影大片里的末日来临，令人惊恐。

四下一片漆黑，视线模糊，路上行驶的车辆纷纷开启双闪照明，停在楼下的那些电动车，汽车，发出阵阵报警声，让人心惊不已。瑟瑟发抖，躲在家里，紧闭窗门。等外面的狂暴过去之后，再看各种报道，城市损失惨重，大树拔起，树枝劈断，广告牌飞落街道，砸坏汽车和挡风玻璃。行人被吹走，商场大门玻璃也吹碎，街上一片泽国，网上调侃：“来成都看海”。自然的威力，不可谓不强大，让人心惊肉跳。

也还记得我小弟弟给我说过一件吓人的事情，有一年，夏季时节，他回到爸爸在山上的老家，看望老家的亲人。那一日，他住在小叔家，也是我奶奶家，他们住一起，房子地处半山坡上，那里是与泰山一脉相连的山村。夜里，忽然就风起云涌，闪电雷鸣，一道道闪电撕破夜幕，惊雷霹雳，轰隆直响，响彻山村。

老家的房子都建在山上，地势较高。山上漫山遍野，没有遮挡，树木林立。奶奶院子里就有一棵高大的核桃树，树大招风，也很容易成为目标，地处半山坡上的房子，更成了闪电雷击的目标。

小弟讲，在一阵雷鸣电闪之后，屋子里忽然就滚进来一个红色的火球。那火球红彤彤的，闪亮耀眼，滚到木制桌子旁边，将那桌子燎过一道烧焦的黑色痕迹，屋子里的人大惊失色。后来怎样不清楚，他好像只是简单提了提，并未说的那么详细，不过万幸没有伤到人。

弟弟知道那火球是闪电，而我在听他讲这些之前，从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发生。后来才了解到，闪电分多种形状，他看到的那种闪电呈球形状。闪电于空中漂浮，一般直径从十五至四十厘米不等，温度很高，滚落下来，能把树木烤焦。后来也曾听闻有球状闪电进入室内的有关报道，没想到居然让我小弟给遇到了，确实少见。

五

小时候，关于雷电，还听说过这样的话：“雷劈不孝子”，在民间广为流传。所以，乖乖听话的我们，从小就懂得要孝敬父母，长大了更要孝顺父母，否则要遭天打雷劈。尽管后来知道，这些都只是民间传说，是人们对那些不孝敬父母的孩子的一种愤恨，但是也明白，尽孝就是本分，是天经地义的事，父母养你小，你养父母老。然而，对此，我还有一点和别人不一样，让我深感遗憾的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我从小就羡慕那些有爸爸的人，父母双亲都健在的家庭，如果我的爸爸还活着，我肯定无比幸福！至于给父母养老，那根本就是应当应分的事。爸爸过去对我们的好和爱，情深似海，他生前以我们每个孩子为荣，若他活到现在，我们也必以他为傲，全家人一个不少的在一起，该有多么幸福。那一年，离家多年的我，从远方归来，跟刚见面还不够熟络和亲近的大弟，一起回到我们的旧日家园，那个在农村的家。我想最后再看一眼旧家，因为妈妈准备把这多年不住的旧屋，卖给本村人。自从爸爸因公牺牲以后，我们全家都已搬到爸爸的单位去了。

多年以后再重返故园，心情沉重，看到满院荒凉，满目衰败，我心悲切，屋里也灰尘覆盖，毫无人气。那晚，大弟执意要在旧家里，再睡最后一夜。我不知他的心境是否与我的一样，我想应该差不多。他和我，都是从小失去爸爸的可怜孩子，他只比我小不到两岁，估计他心里承受的伤痛，并不比我少。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一切闷在心里，不轻易表达出来，和他还没机会沟通交流过，尚不太了解他的心境。

前院邻居家的旧日女伴过来，非要拽我去她家住上一晚，要跟我秉烛夜谈。后来，在邻居家里，和那个小伙伴一床，看着她呼呼大睡而去，我却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无法入眠。过去的旧家近在咫尺，想起来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那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我，突然就听到轰隆隆的霹雳声响，震耳欲聋，电闪雷鸣，划亮漆黑的夜空，狂风暴雨，倾盆而下。听着外面风雨交加，雷声轰鸣，不时在窗户外边炸响，我心惊了一夜，担心着独自住在家里的弟弟，不知道他一个人怕不怕。我很想冲进雨里，在雷电交加的黑夜里跑回家看他，姐弟俩做伴。可又不好麻烦邻居开屋门关大门，况且弟弟若睡着了，不一定能听得到敲大门的声音，自己也进不了家。最终也只是想想，并不能付诸行动，就那样揪心的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早上，当我迫不及待的冲进家门，询问弟弟，想给他一些抚慰，却不料他一脸镇定，憨憨的，甚至都不知道下过大雨，雷鸣电闪也没惊着他，睡得又香又沉，也许男孩子本就心大，不像我这样想的太多。但是，在自己家里呆着，始终会有一种相对的安全感、踏实感，那是我们的家，在家里呆着的那种心安理得，反而能让他睡得踏实。是的，家既是自然界雷雨交加中的安全岛，也是人生汪洋大海上的避风港湾，一辈子艰难路途上最温暖的心灵驿站。

雷鸣电闪之夜，想着已逝去多年的故人，惦念着近在眼前的亲人，让我心绪不宁，惶惶不安。自然而然联想起可怜的妈妈，她大概就是像我这样走过来的吧。在失去爸爸陪伴的日子里，一边怀念着她的爱人，一边惦记着没爸疼的孩子，度过多少这样难以安眠的夜晚，流过多少心痛伤悲的眼泪，尤其在那惊心动魄的电闪雷鸣之夜，更显无助，孤寂，凄楚……

这世上又有多少像妈妈那样的人，历经世间的电闪雷鸣，雷雨交加，风吹雨打，饱经沧桑，谁的人生也不都是圆圆满满，顺顺当当。多舛命运，诡异莫测，面对逆境，顶风前行，一路向阳。

穿过阴霾，便见曙光。走过风雨，便见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