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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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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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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香椿

多年以后,当我抬头望天,仰望家中院子里的香椿树,它高大粗壮,枝繁叶茂,顶上的枝丫冲过四层楼高。不由感慨万千,香椿树由曾经的一棵小树苗,与当时同样青涩的我们几姐弟,一同成长。它曾经见证过,我美好的花样年华。如烟旧事,悠悠过往,一幕一幕,浮现眼前。

那一年,十七八岁的我,正值青春华年。我家从职工宿舍区南大院的过渡房,搬进位于单位职工医院附近的新楼房。

新家距离楼西头只隔着一个单元,在二单元一楼。房子北面有个狭长阳台,紧临小区内的街道,是楼东头那些单元的人,日常出入的必经之地。房子南面还有一个小阳台,屋外则是一大片空地,是一楼住户的院子。刚搬进来时,单位还没有统一给各家各户筑起围墙,家家户户只都暂时用木栅栏隔断,临时先围了起来。邻里之间,每家院子里的情景,隔着木栅栏,便一目了然。

我站在院子里,向左看去,那边共有三户人家。一家是我家对门的邻居,另外两家,是一单元的两家一楼住户。向右转头,一眼望去,则是一溜院子空地,很多家住户,望不到尽头。栅栏外面,是一条并不宽的土路,那时还没有修好,直到以后围墙打好隔断,才建成一条略有坡度的石板小路。

出我家栅栏门往左走,经过那三家住户,最西头的路口,便与通往医院的那条大路相连接,右首南面的大片区域,就是花园和医院。出我家栅栏往右走,则一眼看不过来。那条土路,从西到东,曲径通幽,直达尽头,最后是死胡同,断头路。一堵高大的围墙,赫然屹立,与不属于我们系统单位的地方上,隔断开来。

在临近尽头处的路旁,有一棵多年生的碧绿大垂柳,长得正旺,生机勃勃,树冠庞大,带来大片绿荫和荫凉。枝条柳叶,千丝万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缠绕,相互牵绊,洋洋洒洒。微风吹过,柳条飘飘荡荡,随风起舞,曼妙身材,婀娜多姿,充满诗情画意。恰如诗人所言:“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宛如一幅逼真的水彩画,在那无人去往的静谧角落里,与世无争,独自寂静,孤芳自赏,自顾美丽。

柳树稍远西侧,是前面医院的锅炉房,院内院外,附近住户,大家都来这里打开水。我们这栋楼,离得最近,人们常常提着暖水瓶,去打热水,络绎不绝。其实,在整个单位的好些区域,都有提供热水的锅炉房,职工家属们随时都可以去打热水。搬过来之前,我家暂住在南大院时,我们就常提着暖瓶,去附近的职工食堂买饭和打水。现在搬到医院这边,就近又在医院的锅炉房继续打水,非常便利。

搬过来后不久,住在楼东头某个单元,一位我爸的泰安老乡,他媳妇,我们喊姨,给妈妈送来一棵幼小的香椿芽树苗。说让栽在院子里,装扮一下新家园的环境。那株树苗看起来纤细羸弱,大概有一米高左右,就像个营养不良的瘦弱孩子,似乎不太好养活。妈妈便在斜对着卧室窗户外的院子里,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挖了一个小坑,栽上小树苗。十年育树,从此,妈妈精心照料,时常浇水,小心呵护,期盼着小树苗顺利成活,长大成材。

然而,当时的妈妈,绝不会想到,这棵弱小的树苗,几十年后,不仅顺利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还带给她不少烦恼。以至于后来的她,整天忧心忡忡,总是想法设法的“除掉”它,却始终不能“得逞”。

多年之后,这栋楼从头到尾,从西到东,数我家高耸的香椿树,最为显眼。不过它不是这一带的树王,只能屈居亚军。冠军自然是搬过来时,就已经存在多年,先声夺人的大古柳,它是这一带地头当之无愧的树老大。只是它过于偏远,在楼房前面僻静的路南位置,而我家的大树,则直接长在楼房的院子里,更为扎眼。

开心的搬进新家后,我、大弟、小弟,几个孩子,与那棵院子里新栽下的香椿树,朝夕相处,共同成长。大我两岁的姐姐,则早早有了自己的小家,在外单过。

我去前面的锅炉房打开水,经常会遇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爱穿一身的白衫白裤,青春阳光。他瘦瘦高高,身材修长,长得有点像演员陈道明。他很有礼貌,每次碰见我,总是向我点头微笑主动打招呼。从起初的不说话,到后来回应一下,我渐渐和他熟起来,得知他和我住同一栋楼,就在东头的某个单元。他常常会帮我打好水,然后等着我一路走回家。

后来赶上机会合适,单位内部招工,我们一起参加了工作,成为同事。爱好文学的他,在内刊杂志上,发表过不少小说诗歌,他都拿给我看过。很快传言四起,同事们比我还先知道他暗恋我,为我写过赞美的诗,有人背诵给我听。后来他也给我表白过几次,我却不为所动,自己说不上喜欢他。不管后来的他,耍什么花招,怎么折腾,我始终喜欢不上太过怯懦的他。他虽知书达礼,优点也不少,却缺乏让我欣赏的男子汉气概。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按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却对他无感,两人最终有缘无分。后来,我在新家住了五年,便永远离开了家,一去几千里。而备受打击的他,心灰意冷,后来停薪留职去了深圳闯荡。一切随风淡淡而去,不过是一场青春时期的错爱而已。

我没走前,在新家的五年间,大弟考上了系统办的内部技校,住校学习,家中只剩下我和妈妈、小弟三个人。在我刚满十九岁时的春夏之交,妈妈去了远在成都的亲戚家,住了好长一段时间,家中只有我和小弟两人。相对自由的我,没有想到,竟然遇上此生真正意义上的初恋。

那天黄昏,和对门邻居兼闺蜜小兰散步时,看见一个眉清目秀酷帅的长发青年,穿一身黑衣,坐在草地上发呆,样子颇有文艺范。面前的地上,随意横躺着一辆自行车。后来这名时髦男青年,竟然一路尾随我们,追问我们是哪里的。我不敢理他,小兰则大胆一通乱说骗他,我们怕他是坏孩子。那个家伙不死心,临走盯着我的眼睛,霸气的丢下一句:“我一定要认识你!”之后的某天,当我走到院子里晒衣服,一抬头,惊讶的发现,那人就站在栅栏外面。正得意洋洋的冲着我笑,满脸开心,一副忍俊不住的表情,笑容很阳光……

那时候,香椿树长得还不高,移到新环境,受伤的树根刚缓过劲来,还没发力生长。细细长长的单薄身材,让人很容易忽视它的存在。但它却是第一个,我青春故事的见证者,就真切的发生在它旁边,从此展开了我甜蜜的初恋。

只因我对他说了一句违心的话:“你的长发,那样子像坏人。”但其实我很欣赏他长发飘洒的样子,只是怕人说闲话,不像正经好人。当他再次来我家时,我吃惊的看到,他居然剃短了头发,舍弃为崇拜的歌星齐秦而留的长发。并带来各种证件,还有他妈妈写来的信,证明他不是坏孩子。他在青岛上学时当过班长,是学校文艺骨干,吉他、唱歌、跳舞样样出色。这些特长,在以后相处的日子里,我全都见识过,确实很棒,我都不具备。

他如此真诚的待我,尊重我,在我当时短浅的人生里,还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一位多才多艺、出类拔萃、个性独特、真诚执着、自信霸气的男孩,我没有理由不被他的魅力和付出打动。后来的他,为我付出了很多,让我感觉到被爱的幸福。最感动的是那次患难见真情,在我平生第一次遭遇沙尘暴的时候,吓得不知所措,几乎崩溃。是他不顾自身安危,护我周全,艰难的把我安全送回家。不谙世事的我,却没有想到挽留,哪怕待风暴弱一些再走也好。他当即顶着疯狂肆虐的沙尘暴,又折返回宿舍。回想起来,我心有愧,年轻的我还没学会怎样去爱别人。小小的香椿树,见证过我们的纯洁恋情,那些被快乐和幸福包围着的美好日子。

然而,像青苹果一样青涩的我,终究缺乏主见,抵不过世俗的条条框框。由于妈妈回家后坚决反对,她有更周全的考虑,我便退缩了。后来,为了找到已换新单位的我,不知他又费尽多少心力,终于又一次把我给翻了出来,就像上一次,他神奇的找到我一样。这次,在我的办公室,黯然神伤的他,决定接受现实,放弃就是成全,是他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跟我要了一张照片留作纪念,临走他声调低沉的说:“你是我最爱的女孩子。”这是他给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让我又记起,初见时他自信霸气对我说过的第一句话:“我一定要认识你!”言犹在耳,仿若昨天,今天却已物是人非。

其实,霸气外露的他,心愿已经达成,相遇相识相爱一场,已是非常有缘,不一定非要结果。有的人,越过千山万水,付出千辛万苦,甚至终其一生,也许就只是为了与你相遇。然后再永远分开,暗自思念,默默疗伤,自我慰籍,各自安好。

席慕容在《一棵开花的树》中写到:“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时年轻的我们,人生之路还很长,人生才刚开始,也许未来还会遇见不少人。相遇、相识、相知、相伴、相爱过,就已够了,不必再强求不属于你的,有些人注定无法拥有。一切随缘,缘深缘浅,缘起缘灭,缘分自有天注定。

在最美好的年纪,缘分让我遇到两段青涩情感,两个纯真青年。然,一个有情,一个无意;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一个单恋,一个互恋;一个错爱,一个相爱。最终都化为过往云烟,袅袅散去。谁的青春不美丽,谁的故事不动人,谁的心事不凝重,谁的过往不唏嘘。青春之所以美好,在于纯真,珍贵,值得一生回味,感谢美好遇见。

没有青涩,哪有成熟;没有失去,哪有获得;没有经历,哪有感悟;没有遗憾,哪有珍惜。那棵后来长成参天大树的香椿,不也跟我一样?经历过幼苗的单薄时期,逐渐吸收养分,扎根地下,无限扩展,壮大自己,最终成为一棵独一无二,举足轻重的大树。

最初,院子里除了那棵椿芽树,还种了一棵葡萄树。夏日绿叶爬满藤蔓,婆婆娑娑,枝干弯弯曲曲。到了冬天,枯枝裂藤,冬眠起来。我却没来得及等到它结果,就离开了家。多年后再回,已经不见了它的影踪,被拔掉铲除。

没等到香椿树变高大,我们却先于它长大。大弟技校毕业后,分在外单位,每次休班回家,在单元楼门口,总见到他那辆红色的赛车,非常显眼。多年以后,他的爱骑,逐渐由赛车,变成摩托车,再变成小汽车。人也由毛头小子,单薄少年,变成身高一米八几典型的山东大汉,成为家中的主心骨,责任担当。家里的香椿树,一直都是见证者,它也跟大弟一样,长得高大强壮,为院子遮风挡雨。

小弟也在快速成长,从一个调皮不听话的小男孩,变成了一名英武帅气的光荣军人,入伍参军后就在江苏徐州当兵。那些年,我往返于川鲁两地,总会路过徐州中转。他一次次在徐州接我送我,请当地战友帮忙,购买那个时代一票难求的火车卧铺票。香椿树也该记得,小弟参军后,家门口一直挂着的“光荣之家” 牌子,曾让我们倍感荣光。

爸爸去世以后,姐姐就早早接了班,她就业早,结婚早,生子早,孩子由我妈帮着带看,我在家时也帮忙照顾。喂她吃,喂她喝,陪她玩,侍弄她的一切。外甥女每晚有妈妈和我,护在大床的中间,陪她入睡。她总是习惯性的摸着我的脸庞,才能安然入睡,如果拿掉她的小手,就哭闹不止,似乎有点缺乏安全感。为了让她尽快入睡,哪怕我的脸,被她摸得很不舒服,我也强忍着,直到她睡着才拿开。

夜里,我和妈妈要起来几次,怕孩子尿床,根本睡不安稳。下雨打雷天,外面疾风暴雨,电闪雷鸣,霹雳哐啷。风雨中,院子里柔弱的香椿树,和年幼的外甥女一样,倍受冲击和惊吓,树和孩子,都在风雨之夜瑟瑟发抖。为了不让她害怕,我捂着她的耳朵,一次次哄着她说:“不怕,不怕。听,外面在放鞭炮了,轰,响了。轰,又响了。”外甥女可爱的小脸,眨巴着眼睛,不再那么紧张,善解人意的笑着,附和着也在学我:“放鞭炮了,轰,轰……”

那时的我,不是妈妈胜似妈妈,很早体验到当妈一般的神圣和担当。可爱的孩子,带给我堪比当妈妈才拥有的精神愉悦,甜蜜的负担,累并快乐着。

曾经多少次,我在院子里的香椿树下,跟她玩捉迷藏。抓着纤细的树身,绕来绕去,与她追逐着,打闹着,逗她开心。她那红扑扑的小脸蛋,躲在树边,露出几颗白白的小乳牙,嘻嘻哈哈,笑笑闹闹,可爱至极。让我直想抱着她那红扑扑的小脸蛋,使劲亲上几口。

我在新家住了五年后,二十三岁时,要离家去向远方生活,二岁多的外甥女,由我妈妈抱着,在车站送我。她似乎预感到了别离,满脸不开心,皱着眉头,撅着小嘴,不安的扭动着身体,向我伸出双手,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小姨,不走!小姨,不走!”那时那刻的情形,回想起来,让过了这么多年以后的我,鼻子依然还会发酸,眼泪夺眶而出……

一别多年后,等我再回来,她已经和那院子里的椿芽树一样,明显拔高,也与我变得生疏。只是用迷茫的眼神盯着我看,却不说话,怯生生的往后退缩。我侧过身去,掩面掉泪,忍不住哭了,像是看到自己久违的孩子,痛心不已。我姐赶紧对她说:“快喊小姨啊,这是小姨啊,快让小姨别哭了。瞧,小姨还给你买了文具。”外甥女听后过来拉着我的衣服,让我不哭。不知她究竟还认不认得出我,幼儿时期她可爱的模样,只能永远保存在我的脑海里,若隐若现。

命运弄人,所有那些错过的、熬过的,都只能各自安好,独立成长,独自坚强。人活着,似乎谁也都是孤独的,树一样,她一样,我也一样。我又何曾不是一个离开妈妈身边,在远方漂泊的孩子呢?妈妈看到我时的心情,跟我看到外甥女的心情,一样一样。因爸爸去世早,小时候我就离开过家,过早感受到人间离别之苦,独自在孤寂中成长。青年时期,又二度离家,踏上追寻人生之路,饱尝过不少人间冷暖疾苦,鲜为人知。

我们都曾在孤独中成长,越长大越孤单,直到老去,终其一生,其实每个人都是孤独的。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里,十二岁的小女孩马蒂达,问杀手里昂:“是人生本来就苦,还是只是童年如此?”里昂回答:“ALWAYS(总是)”。

香椿树号称长寿树,据说普遍能活四五十年,有的甚至能活到上百年,家里栽有香椿树,有长寿、健康的美好寓意。古时候,许多人家就喜欢在院子里栽种香椿树,称它为“百树之王”。之所以给它这么高的荣誉,皆因香椿树生命力旺盛。

香椿的根系发达,适应能力很强,能耐寒冷、耐瘠薄、耐干旱,还很少感染病虫害。不过七八年,就能从小树,长成大树,枝繁叶茂。它的生命力很顽强,栽下一棵树,几年过后,就会生发一些新苗。它和桂树、萱草、石榴,被视为多子多孙的象征,故有“椿萱并茂”之词,正是源于此故。果然,那一年回家,发现新生了一棵香椿树,活力十足,与之前那棵大树,并存共生。后来越长越大,新生力量,势不可挡。

似乎我家院子的地下,是个风水宝地。之前谁也没想到,曾经小小的椿芽树,后来会长成一棵挺拔粗壮的大树,还连带生发出来一棵新树苗,一样高大伟岸。两棵树互相进行生存竞争,互相扩张,占据地下和地上的地盘。本能的求生欲望,让它俩不能说“欲与天公试比高”,但算得上是,欲与楼顶试比高。后来的它们,长到四楼上,而这栋老楼的总层高,也才只有四层。

这成了我妈妈的烦心事,因为树太高,太大,枝繁叶茂,占据整个院子的半壁江山,遮挡阳光。最终,妈妈下决心让人铲除一棵大树,留下另一棵。可这棵大树,根系发达,周边地下,盘根错节,根须遍布。后来,在院内院外,又生发出几棵小香椿苗,妈妈留下了两棵,准备以后再根据情况,决定它们的生存去留。

冬去春来,每年春季,当春风拂面,吹绿了香椿,枝丫顶上,便生发出崭新的嫩芽,在树上摇摆、招手,诱惑着我弟弟,爬树采摘。椿芽香味醇浓,营养丰富,含有蛋白质、脂肪和碳水化合物,还有钙、钾、铁、磷、锌等多种微量元素和胡萝卜素。椿芽拌豆腐,椿芽炒鸡蛋,炸椿芽为最常见,也可以腌制起来,放在冰箱能储存一年。它具有健脾开胃、增进食欲的药用功效,食之味道独特,极其美味。

多年间,我一趟趟回家探亲,眼见那棵椿芽树,越长越高,最终冲过楼顶。期间,妈妈又让弟弟锯掉两回,进行必要的修枝,不让它长得过高。春去夏至,香椿树绿叶茂密,带来一片绿荫。我在家那段时间,就在院子里,大树底下,摆起麻将桌,和妈妈、邻居一起打麻将,陪老人们开心的打发时间。秋冬来临,满院子密密麻麻,铺了一层金黄落叶,化作秋泥更护树,等待着来年春天,继续勃发生机。

那一年,正好我又在家,妈妈决定重修院子,新换大门,顶棚,抬高地势。专门给粗大的椿芽树周遭,预留了生长空隙,再用水泥圈了起来。树旁边还有一口井,多年以前打好的压水井,因很久不用,又被重新更换零件,再次启用。哗啦啦的地下水,翻滚着白色的浪花,被抽出地面。不管是给大香椿树浇水,还是院内外的其他花草树木浇水,都很方便。

生命力旺盛的香椿树,让我总在一次次抬头仰望它时,心生感概、感动。顶尖枝丫,不断的向上,向左,向右,向天空之城尽情舒展,追求阳光空间;根须不断的向下,向前,向后,向四面八方破土拓展,深入吸收养分。

天高地厚,生命不止,探索不停,生生不息,年复一年。

时光飞逝,岁月无情,一晃又是这么多年过去。树和人,树龄和年龄,都在增加。

想当年,老妈五十岁时栽下香椿树,她目前已是八十多岁的高龄老人,我们在一起相聚的日子,还有多少?香椿树也已经在院子里,生长了三十多年。它也许还有很多时光可度过,而我的老妈,不一定熬得过它,人生顶多只有三个三十年。一切终究都会离开,曲终人散,谁都一样,摆脱不了。

那棵香椿树,如果不是人为砍掉,它会继续长粗长高。它曾经承载过不少过往,见证过我们的华年,许多旧事,无法累述,都在这院中树下发生和消散。生活当然会继续下去,大树也会继续陪伴我们,在未来的日子里,会见证更多的新故事,新经历,点点滴滴的生活新片段。

曾经,它和我一样风华正茂时,目睹过我离开家,奔赴诗与远方。每隔几年,我就像个候鸟,再从远方越过千山万水飞回,属于我的栖息地。“家有梧桐树,自有凤凰来。”虽然它不是梧桐树,我也不是凤凰,它只是一棵香椿,散发着浓郁独特的香味,却吸引着我这个“候鸟”归巢。一趟趟归来,一次次离去,开心团聚后,再伤感分离。心中总有一份期待、期望,一份牵挂、牵绊,每一次离别,都是为了更好的重逢,与它,与家,与亲人。余生还会继续相同的别离,来回奔波,归去来兮。

时隔多年,远在第二故乡蓉城的我,已经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三十年。有一天,阳光明媚的午后,站在自家阳台上,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小区楼下的那一片绿树,来舒缓眼睛。忽然,发现有一棵窜到六楼高的大树,树叶形状和我家里的大香椿树,非常相似,让我很是惊喜。睹物思人,睹树思家,心儿不由得又飞回遥远的北方,我的第一故乡。想念起让我魂牵梦绕的山东老家和亲人,还有院子里的那棵大香椿树。

彼时阳光灿烂,光线迷乱了我的双眼。恍惚之间,思绪纷飞,天马行空,竟产生了不着边际的臆想……

莫非,自家的香椿树,知我心苦,为了抚慰我的乡愁,解我愁绪,从北方越过千山万水,带着家的气息,向南方奔赴而来。它就在小区楼下,离我那么近,让我一眼就能看见它。继续默默无闻的陪伴着我、守护着我、慰籍着我、顾念着我,那挥之不去的离愁。

从那起,再想家时,就去阳台看看这棵形似院中香椿的大树,以寄托思念之情,寻求慰籍。就像人又回到远方的家一样,亲切如初。

北方院中,南方楼下;芽自生发,叶自飘落。一种慰籍,两份乡情;一番思绪,两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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